甚至一户家主因为“纠缠”官兵太久，被愤怒的官兵一刀捅个对穿，惹得死者家属哭天喊地。</p>
“谁再阻拦征粮，就是通贼的反民！想尝尝我腰刀的尽管上前来！”</p>
队官身边数个大兵上前数步，腰间的宝刀出鞘三寸，吓得一帮村民连连后退。</p>
一些哀声祈求的村民也都立时噤声，强忍粮食被夺的痛楚相拥哭泣。</p>
“督师老爷心善，给你们指了条明路，凡能擒获乞活贼大帅粟拉者，赏银万两！斩获一员贼寇百夫长，赏粮五十石！生路就摆你们面前，自己看着办吧。”</p>
百姓闻言都是一愣，他们一帮贫苦弱民，哪有实力去杀贼啊，更别说要杀万贼相护的贼寇大帅了。</p>
随着征粮队伍缓缓离去，全村人熬过春荒的希望也随之破碎。</p>
即使各家各户藏匿少数保命粮，也绝对不够全家人所需。</p>
若是提前割麦，就是延迟自杀，可要是等麦子成熟，这段春荒时间的粮食该去何处寻？</p>
全村百姓一夜无眠，最终决定派出家里的代表外出讨粮。</p>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节省一人份口粮的被迫之举。</p>
官军自称打得贼军节节败退，乡野传闻却说义军正在连夜攻打南阳。</p>
王成器也不知道谁说的真话，他只知道谷城距离南阳不算远，比以往百姓逃荒奔走的路程近太多。</p>
他也不知道义军在不在南阳，会不会发善心给灾民粮。</p>
尽管这是一份渺茫的希望，可人心底没留存一点盼头，这辈子就差不多到头了。</p>
全村数十名男丁，听着家人“我等你回来”的祝愿踏出未知之路。</p>
王成器等人接连走出十余里，一路上别说抓鱼捕猎，就连路人都没瞧见几个，更不存在交易的市集。</p>
带出家门的那点“口粮”早被吃光，他们只能靠着野菜、野果、树皮勉强苦撑，又走出数十里地还是没能看见官道上的旅人。</p>
他们一路上倒是瞧见不少地主寨子，纷纷聚拢过去央求老爷发发善心，结果换的只有老爷家丁的斥骂，以及夺命的箭矢。</p>
好几个人被箭矢射中，眼看是活不成了。</p>
伤者奄奄一息，哀求道，“行行好，给我寻片地埋了吧。我不想被野狗吃了，做了孤魂野鬼……”</p>
众人只好来到一处土坡底下，望着夕阳西下，等待同村的乡民慢慢咽气，再给他们埋入地里。</p>
乡民们也不知道这块地属于哪位老爷，所以是傍晚时分偷偷埋的，也不敢给同乡堆坟头立牌子，尽力把土地挖深一些，再回填平整。</p>
干完这些累活，王成器等人累得够呛，随便挑了一块空地便沉沉睡去。</p>
次日一早，王成器是被此起彼伏的喊声吵醒的。</p>
那是万人聚会般的嘶吼呐喊，还有唢呐琵琶之类的奏乐声。</p>
王成器拖着疲惫地身子爬到土坡高处站直，忽然瞧见一支数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南进发。</p>
数十面旗帜迎风飘扬，车马队伍连绵数里。</p>
王成器识字不多，但还是从一面红色旗帜上，看到通俗的俩字：乞活。</p>
是乞活军！</p>
王成器转念一想不对啊，乞活军不是在南阳攻城么，怎么会到襄阳府地界，从这再往南走一段就要到樊城，渡过汉水就是襄阳重城。</p>
乞活军居然都杀到这来了，哪里是官军口中的节节败退？</p>
王成器眯着眼睛继续观察，竟看到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混杂在乞活军左右。</p>
百姓手中既无兵刃，也没甲仗，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幸福的笑。</p>
王成器没什么文化，但瞧见眼前这副景象，也生出“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念头。</p>
这些都是乞活军自己组织的运粮民夫，还是周边自发过来相迎的普通百姓？</p>
“都醒醒！是乞活军！乞活军来了！”王成器大喊一声唤醒自己的同乡，只觉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四肢。</p>
他的心脏加速搏动，一股悬而未决的忐忑萦绕心头。</p>
他明明找的就是乞活军，可正主到了跟前，他却犹豫不决，不敢上前一步。</p>
他还不敢相信乞活军的真实做派，万一义军当他是官军细作，给他一刀宰了怎办？</p>
他很怕死，但是妻女、老母的模样渐渐浮现在眼前。</p>
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家人还等着他平安归去。</p>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步吧。</p>
“拼了！”</p>
王成器咬咬牙，踏出步子向土坡下冲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