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找到歇脚的地方，诸位友军纷纷翻身下马，各自寻一处地方坐下吃粮喝水补充体力。</p>
经过长时间的奔波逃命，大腿和屁股都有些承受不住。</p>
祖大乐脸上好几处青紫，身上的披风被流矢刀剑扯破好几处，头盔也不知道掉落哪里，只剩一束发髻还完好无损。</p>
“哦呼……”</p>
祖大乐深吸一口气接着呼出。</p>
他接过家丁递来的粮水吃了几口，正打算挑一间屋子小憩一会，就听到一旁传来犹如虎啸的大吼——</p>
“祖大乐！”</p>
虎大威神情凝重、五官紧皱，像是猛虎锁定猎物进入捕猎状态，手中紧握的腰刀尽是肉沫血泥。</p>
虎大威的家丁也翻身下马，以将主为核心向四周展开，朝着“祖家军”包围过去。</p>
似乎察觉出虎大威所部的不善举动，祖大乐冲着祖宽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跑去村口叫人。</p>
祖大乐握紧左腰的刀柄，随时做好拔刀出鞘的准备，“唤我何事？”</p>
“你害得八千将士溃不成军，就没什么要说的么？”虎大威声音透着恨意，像是多年前逃过一劫的破家孤儿找回仇人的家。</p>
祖大乐倒也不怵。</p>
他老哥是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辽西提督、征辽前锋将军总兵官的祖大寿，位高权重，掌握着大明辽西的安泰。</p>
祖家一门自从东虏崛起以来，便在辽西经营，已与多位武将结成姻亲，吴三桂便是祖大寿的外甥，还有多位亲朋在满清那“任职”。</p>
说大半个辽西走廊已是祖家的“私产”也不为过。</p>
要不是看在辽西数十万亩军屯，每年数不胜数的辽饷份上，外加投靠满清也不一定有如今的待遇，祖家早就放弃大明这艘破船了。</p>
丰厚的财力也让祖家得以贿赂各路督抚高官，就算碰上友军冲突，谁敢惹他们关宁军？</p>
祖大乐自恃背景深厚、后台硬实，对方不敢把他怎样，当即讽刺道，“虎总兵还是多担心自己吧，前锋八千骑兵尽丧，就算督师留你一命，陛下也要拿你人头！”</p>
听完这话，虎大威看向祖大乐的目光从凶恶变成看死人，周围的亲兵也嚷嚷起来，非要祖大乐好看。</p>
祖大乐话锋一转，“别看我也只是武夫，但是托监军到陛下面前说几句话的脸面还是有的——</p>
前锋总兵指挥不力致使部众中伏惨败。黑旗营轻敌冒进，败坏全局。</p>
两者虽只有些许偏差，却能让虎总兵免受牢狱之苦……”</p>
虎大威一想到巨鹿之战，关宁军袖手旁观，济南惨败与祖大乐也脱不了干系。</p>
再结合对方此时恬不知耻地摆出台面下的交易，丝毫没把他一员总兵放在眼里，甚至恶意中伤黑旗营，登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p>
“你这狗贼轻敌冒进败坏大局，害死我数千弟兄丧命，还想把脏水泼黑旗营头上！”</p>
他举起钢刀劈向祖大乐，却被后者拼死躲闪开，只是砸中右胳膊的臂甲。</p>
但这强劲的力道也足以伤筋动骨。</p>
胳膊剧痛的祖大乐惊声尖叫，犹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啊啊啊啊啊！虎大威你疯了！”</p>
“我没疯，我很清醒！我就该战前一刀把你劈了，黑旗营与诸位将官的部下都不会死！”</p>
“救我！”祖大乐焦急痛呼，右胳膊痛得拔不出腰刀，只能用左手反握刀柄抽出来。</p>
他一边连连后退、挥刀招架，一边忍着剧痛高呼，“人都死哪去了！快救我！杨国柱！陈世友你们瞎了吗！快叫虎疯子住手！”</p>
祖大乐的家丁的确赶了过来，却被几位将领的残部死死挡住。</p>
“去死！”</p>
祖宽也被不知道哪位怨怒已久的小将一刀插进脖颈。</p>
有了这个将官起头，家丁们有仇报仇，拔出腰刀、挥舞钉锤爆杀关宁军的士卒，将他们全部杀死。</p>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威风凛凛、时常欺辱友军的关宁主将只剩孤零零一人。</p>
失道者寡助的道理在这里体现淋漓尽致，祖大乐环顾四周——</p>
所有将领的家丁都站在原地不动，冷冷地旁观祖大乐的丑态，无一人想上去帮忙。</p>
武夫们憋屈了一肚子火气。</p>
他们憎恶关宁军，憎恶这支身处前线吃掉最多辽饷，却不能收复一寸失地的废物。</p>
只知道窝里横、在关内欺负友军，抢夺友军的首级，碰到硬战、苦战就躲在一旁作壁上观。</p>
这些自诩大明第一强军的关宁军团，不把其他友部放在眼里，酿成今日大患还想着走后门颠倒黑白。</p>
那今天就叫他好好看看，被逼急的野草也会发泄心中的愤怒！</p>
“狗贼！我要为全军将士报仇！为黑旗营将士报仇！”</p>
即便虎大威先前突围斩杀不少建奴，消耗大半的体力，但是追击一个右胳膊被打伤的“半废人”还是绰绰有余的。</p>
他一刀劈开祖大乐的招架，一脚踹中后者的肚腹将其踢倒在地。</p>
祖大乐倒在地上准备站起，却被又一脚踩在胸口压回去，“饶命啊！虎总兵，虎将军！我该死，是我纵容部下抢夺友军首级，是我带兵踏进埋伏圈，害死诸位兄弟！都是我的错！</p>
可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能挽回将士们的命啊！你放了我！我到监军面前说你好话，我给你请功！我请我哥给你们发很多很多钱……饶、饶命啊——</p>
你不能杀我！我哥是辽西提督！监军会问罪你！你不能杀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