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绑着带血印的绷带，浑身是血的衣服仍然穿着，断掉的胳膊、小腿用截短的衣裤扎住，他们脸上或有鞭打的深伤，或是在冬日不小心撸起袖子，不经意展现被利刃划伤的刀疤。</p>
有人的脖子正夸张地喷血，走近一看才知道是装有红色颜料的羊肠破了。</p>
就连这帮民团乡勇的首领李牧，也用绷带吊着右胳膊，缠着额头与胸腹，纱布隐隐渗出红色印记，仿佛在战斗中遭受的重创还未愈合。</p>
吹拉弹唱的乐班明明脸上挂着喜庆神色，奏出来的音乐却透着一股凄凉悲伤。</p>
李牧走上前率先行了一礼，逐一称呼公文里提及的诸位官员名字。</p>
“恭迎诸位上官老爷！”</p>
一千多民团乡勇冲着官员们大吼一声。</p>
随行官员们都被这气势如虹的吼声吓了一跳，没想到一群真假参半的伤员也能有这般气势。</p>
带队的巡抚幕僚与随行兵备道，都是一脸赞许。</p>
心说李牧真有练兵之才，能把一帮民壮乡勇练得如此悍勇，就算遍体鳞伤也能保持精气神。</p>
他们也在路上听说了，李牧带领数千乡勇迎战十万“猛虎营”贼寇，一招“军旗前置”带队冲锋，大破十万贼寇，谷地河流都被贼寇的鲜血染红。</p>
李牧自己就手持两柄钢刀杀了个七进七出，连斩十三悍贼，身受十数创也屹立不倒。</p>
接着李牧又星夜兼程，骑马飞奔二百里赶回县城，沉着冷静指挥民团挫败了内贼的暴动。又只身闯进暴徒的宅邸，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迫使暴徒首领痛哭投降。</p>
短短数日，李牧历经两战，两战皆胜，堪称当时虎将。</p>
当然了，这些都是市井传言，不能全当真。</p>
官员们只当“剿贼”与“平乱”的事情是真的，细节方面略有出入罢了。</p>
再看看李牧麾下的乡勇，几乎人人带伤——</p>
有些人的伤口一眼虚假，官员们也知道，这是武夫们常用的“骗经费”伎俩，假装自己非常可怜，急需更多钱粮兵器资助。</p>
不过那些断胳膊断腿的肯定作不了假，官员们推测应当是真假三七分，确实有一批勇士奋战至残。</p>
巡抚幕僚不知道其他官员看见伤兵残样的感想，他反正被感动了，即使李牧不给他“礼金贿赂”，他也要到抚台那里美言几句，给李牧所部多拨一些粮饷。</p>
总不能让尽忠的勇士寒心是不？</p>
这支队伍前来的目的很简单，到下属县城出个差，吃顿饭，收个官吏、大户的礼金孝敬，再为巡抚老爷围剿“乞活贼”筹集粮饷。</p>
顺便传达上面的意思，任命李牧为“商固游击”，所部兵额一千五百。</p>
每兵月饷一两二钱，月粮五斗，李牧可挑选一百人作为家丁，月饷二两，月粮一石。</p>
至于游击将军个人和小兵的武器装备，李牧可先用商城、固始两县的武库凑合着，等省里腾出手再给补齐。</p>
部众的粮饷暂发一个月。</p>
由于运输粮食费劲，所以粮饷都折合成相对便利的银子，应发两千六百八十两银子。</p>
不过玩家们接收的时候，实际到手的是一千两银子。</p>
这把李牧给整笑了，消失不见的六成多银子都自己长腿飞了是吧？</p>
他知道原因所在，还是假装不知地说道，“这饷银为何少了一千六百八十两银子？哎呀我知道了——定是诸位上官运银途中，遭遇乞活贼袭扰，被夺去大半军饷。</p>
而诸位深知不能短缺了将士的用度，于是自掏腰包给缺损的银子凑了个整，正好一千两！诸位上官损私为公，一片赤诚报国之心令末将感激涕零，末将代诸位将士谢过诸位老爷！”</p>
听出话语中的浓烈讽刺，官老爷咬牙切齿，双手微颤，心说一个粗鄙武官也敢在老爷面前出言讽刺？</p>
要不是眼下正是用人讨贼之际，李牧又是立下大功的功臣。</p>
别说一个小小的游击，就是三品参将在这里，他们一众兵备道、巡抚幕僚，一句话便能扒下武官的裤子重打板子。</p>
什么叫“以文御武”，七品文官要打三品武将板子，合情合理，谁敢阻拦？</p>
眼见李牧如此不上道，又不给“礼金”，于是文官老爷们假借巡抚的名义，催促李牧赶紧出兵讨伐乞活贼。</p>
“末将也想为国效力，只是部众连经两战，人疲马乏，又多增伤员，实在是无力出征啊，只要再给我三个月募兵整顿的时间，哪怕是调我北上去杀鞑子，我也不怵！”</p>
文官们闻言心头一惊，心说你小子真是说大话不害臊，鞑子哪是区区“乞活贼”、“猛虎贼”能比的？</p>
这些年已有关乎东虏的传言盛行起来，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就你李牧一千来部众，打一百真鞑子都够呛吧？</p>
有了李牧在众人面前半认真说出的“军令状”，文官们催其讨贼的心思淡去。</p>
他们都想看看李牧不得不遵从军令北上勤王，却在路上被打溃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今日这般的天真傲气。</p>
李牧不知道文官们怎么想的，他只知道河南官员们，很快就没心思在商城应酬逗留了——</p>
经过一段时间整顿的乞活军终于集结大军与炮队，北上攻打汝宁府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