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情看他一时半会儿不像是能做完的样子,就干脆走到了一边同主人家打着商量:“老人家,夜深了后,我们二人还是得出去一趟,能麻烦您给留个门吗?您放心,我们做事隐秘,不会留尾巴的。”</p>
“好说。我那病弱儿子回来得也晚,让他给你们留个门就成。”虽说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可是老人家的面上还是闪过一丝忧虑,那是对晚归儿子的担忧之色。</p>
贺长情忽而就想起了城门前那位大哥的话,看来是有严格的要求,做不完不许回来。再加上老人家说他的儿子身体病弱,又一派习以为常的样子,想必这家儿子是日日晚归了。</p>
有正值壮年男子的人家尚且还是这样,那那些家中只有孤儿寡母的,如今又过的是怎样苦不堪言的日子呢。</p>
贺长情光是想想就十分头疼,她想说些什么来宽慰宽慰这位两鬓霜白的老人家的心。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觉得,那些话说出口来也只会是些干巴巴的言语,好生无趣,于是最后只变成了一抹无力的笑容。</p>
“阿允,你收拾好了没?”贺长情找了个借口仓皇而逃,直到坐到了榻上的角落,她的肩背才终于松垮垮地塌了下来,“你随便搞搞吧,不用多么精细。”</p>
“主人你身娇肉贵,不行的,阿允想办法为您铺得舒服一些。”即便今日他们栖身于一间破庙,只能躺在干草之上,他也要脱了自己的衣裳给贺长情垫好。只要主人能睡得舒畅自在些,那他这里便万事都为她让路。</p>
更何况,眼下只是尽力铺个床铺而已,是他从前做惯了的事。祝允一点都不觉得麻烦。</p>
贺长情自是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想法,她听了只是自嘲一笑:“哪有什么不行的,如今在这云崖,不行也得行。”如果连眼下所经历的这些都觉得不行,那这些百姓该如何煎熬下去,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顾清川等人。</p>
说这云崖是人间炼狱,一点都不为过。</p>
月上中天,秋风狂啸,直吹得窗棂子咯吱作响,好像有什么鬼怪在街上扫荡一般,发出了如泣如诉的可怖声响。</p>
贺长情提前睡了一觉,眼下精神头正足。</p>
于是她侧头看了看自己身侧合眼静卧着的祝允,对方恬静的睡颜使得他比白日看起来还要顺眼许多。若不是眼下有迫不得已要完成的事情,她其实也是不舍得毁人清梦的。</p>
贺长情抬手拍了拍正沉浸在梦里的祝允,轻声唤道:“我们该走了。”</p>
这个时辰,便是县衙里依旧有人在轮换值守,此刻八成也正是困得头脑不清且心中懈怠的时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