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归气,但形势还是懂。 叶溪这才抬眼,微笑起身。 “世子不必多礼,你先请。” 虽是一个勉强的笑容,但足以融化魏澜舟的心。 尤记得新婚之夜,挑起盖头的那一刻,这张绝世容颜便深深镌刻在心里。 其实他早听闻过叶寒溪的美貌,与书院学子在一起饮酒时也曾谈论过一两次,但都不如亲眼见到的惊艳。 肤白如玉,远山黛眉,秋水含瞳,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总氤氲着一股水汽,就像晨间的山雾,朦胧又迷人。 这样美的女子竟成了他的夫人,这恐怕是他积了几世的福才修来的缘分。 只可惜,他还有责任要背负,不能随心所欲。 不管如何,他们是夫妻,有的是来日方长。 两人在圆桌前对坐下,桌上的膳食不多但却很精致。 八宝鸭丝,酱瓜,樱桃乳酪,还有一碗熬得软糯的白粥。 “不知世子的口味,所以咸甜都准备了一点。我这病刚好,胃口还不太好,所以准备的不多,还望世子见谅。” 与渣男同桌吃饭,叶溪实在提不起兴趣,但面子还是要顾,只得说些场面话。 “夫人院里的丫鬟手巧,这八宝鸭丝和樱桃乳酪可不好做,我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站在旁边服侍的烟霞听着喜滋滋的,心里正为帮上小姐而开心。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手巧,记得似锦做得一手好点心,她那手杏仁酥,怕是连外面点心铺的师傅都比不上。” 既然她心里不痛快,魏澜舟也别想舒坦。叶溪故意挑戳心窝子的话说。 魏澜舟拿筷子的手一僵,厅里的气氛骤降。 “是,似锦的手艺确实不错。” 过了好一会,魏澜舟才慢慢说道:“你若是喜欢吃,可以让似锦做了送来。” “那倒不用。”叶溪直白拒绝:“她如今身子重,可不能随意使唤,再者,我不爱吃的甜的。” 魏澜舟明白叶溪的用意,胸口突然窜起一股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疼。 语气也冷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所以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故意在此时,在我面前提似锦,想让我内疚?” 这话说得好笑,叶溪忍不住冷怼:“世子这话说的奇怪,似锦是你房里的人,如今怀了身孕自然得好好养着。你却说让她给我做糕点,万一出了什么事,府里人会怎么看我?” 叶寒溪这番话倒是说的在理,魏澜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 况且似锦与依依的事总归是自己对不起她。 想到这,胸口的气便消退不少。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还是夫人说的在理。” 叶溪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快服软,诧异的盯着魏澜舟。 脑海里又忆起他方才在松鹤院为自己出头,想来或许在魏澜舟的心里,叶寒溪还是有点位置的。 心里生出一丝不忍。 叶溪的语气不禁软了些。 “世子的心意我领了,只希望世子以后莫要再这样说。毕竟女子怀孕不容易,你既然作为他们的夫君,就该多关切她们一些。” 同为女人,总是能理解女人的难处。 虽然这种感觉很奇怪,更有些魔幻,但这段话却是叶溪的真心话。 只是听在魏澜舟耳里却是在赶人。 胸口刚消下的火,又窜了起来,实在忍不住皱眉,冷哼:“你倒是大方。” 叶溪得体一笑。 “我既是正妻,自然得大度一点。” 两人唇枪舌战一来一回,膳厅的气氛紧张到极致,就在此时守在屋外的小丫头匆匆跑进来。 “启禀世子,夫人,柳姨娘派人来说肚子不舒服。” 来了。 叶溪微勾唇,心里一松。 而魏澜舟不为所动,甚至将叶寒溪的表情尽收眼底。 心里又气又无奈。 “没瞧见我正与夫人用膳吗?身子不舒服就去请大夫,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 小丫鬟惶恐的磕头。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禀报的丫鬟说……说柳姨娘挺凶险……” 厅里气氛更冷,烟霞皱紧眉,死死瞪着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气得不行。 而瞧小姐,神情自若,仿佛根本没放心上。 “世子还是去看看吧,毕竟她怀的可是侯府的子嗣,若真有什么好歹,到时老夫人问起来,可要怪我了。” 她是少夫人,更是魏澜舟的正妻,不管柳依依是真还是装的,若侯府子嗣出了问题,陈氏会第一个向她发难。 魏澜舟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口堵着一股气上下乱窜,撞得心口疼。 终是坐不住利落起身,甩袖离去。 待人走远,叶寒溪才收起笑容,盯着桌上半分未动的食物,胃里撑得很。 “世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小姐何苦同他置气。” 站在身旁的烟霞惋惜说道。 “小姐自有打算,你莫要多问,赶紧下去换几道小姐爱吃的菜上来。” 默默站在后面的纤云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虽估摸不出小姐的心思,但多少能猜出小姐实在不喜世子。 纤云比烟霞大,心思又周全,自然乖乖不再问,领着人进来收拾退了出去。 “经过今早这事,世子估摸一段时间不会过来,小姐可以宽心了。” 纤云端上一杯温度适中的茶递到叶溪面前,悄声说道。 叶溪挑眉,惊愕的望着纤云,忍不住一笑,待周围人散尽,才心情愉悦的说:“还是你聪明,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他在府的这些日子会隔三差五跑过来,我可不想花时间应付他。” 其实刚才叶溪故意戳魏澜舟的肺管子,就是为激怒他,引他不悦,自然就不想踏进她的院子。 只是没想到魏澜舟对叶寒溪居然还有点耐心,竟没一点就着。 难道,他真的还是在意叶寒溪的? 可若在意,又怎会任由他母亲摆布,那样作贱叶寒溪? 不过,男人嘛,大多都是见色起意。 叶寒溪这张脸,搁任何男人都会动心,更何况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只要想到她居然与这样的渣男牵扯在一起,就恶心的不行。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弄清楚,这个朝代女子若想和离得怎么办! “对了,这府里可有关于律法的书籍?”叶溪忍了一会问。 “自然是有的,世子要科考,这些书也都是要读,小姐怎么问起这个?” “哦,也就是这样的书都在揽月阁?” “是。” 这倒难办,刚才同魏澜舟呛了顿大火,转头又找他借书,还是借关于律法相关的书,难免会引他猜疑。 她不过是想先了解,可不能打草惊蛇。 若是被陈氏知晓,又免不了被责罚。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上次陈氏的一封信她只能看懂寥寥几字,那书岂不是完全看不懂? 天呐! 叶溪感觉天都塌了。 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青年,不会又要重新读书认字吧? 那种曾经被读书高考支配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 叶溪长长一叹。 “纤云你可认字?” “奴婢与烟霞从小跟着小姐,平日里耳濡目染,也认得一些字。” 好嘛。 叶溪心一抖。 也就是外面传言叶寒溪胸无点墨,只是不会吟诗作对,人家最起码还是识字的。 老天爷,要不要看你在干什么! 为了不穿帮,她还得重新学习一趟! “我想看书。” 认清现实,叶溪有气无力说道。 “小姐想看什么?奴婢去取。” “取浅显易懂,最好是孩童都能看懂的书。” “额……是,奴婢这就去取。” 纤云虽诧异,但也没多问,乖乖的退出膳厅。 魏澜舟赶到西院时,诊脉的大夫刚走,柳依依正躺在榻上,面容憔悴,抚着肚子用力喘息。 瞧见他进来,眼底立马氤氲起一层雾气。 “爷终于想起我了。” 魏澜舟眉头微皱,在榻边坐下,手背瞬间一暖,胳膊顺势就被柔若无骨的胳膊缠上。 “你既然身体不适,就要好好躺下歇息,莫要乱动。” 柳依依见魏澜舟不排斥,顺势就往怀里靠,声音虚弱透着一股娇软。 “我就是害喜害得厉害,吃不下,睡不着,天天惦记着爷,在书院好不好。” 话中几分真假,魏澜舟还是分辨得了。 他将人不着痕迹的推开按回榻上。 “我是国公府世子,没人敢苛责怠慢,况且,读书科举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你若真惦记和心疼我,就该好好养身边,莫要让我和母亲操心。” “是,我知道了。” 柳依依见魏澜舟不为所动,垂下目光,落在隆起的肚子上,继续道:“这孩子一日一日长大,我都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动了,爷觉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魏澜舟对柳依依无情。 那夜不过是喝醉酒,看错了人。 本以为只是露水姻缘,却不曾想有了这样的牵扯。 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以她的身份和母亲的脾气,怎么能让她进门。 所以他对这个孩子并无好感,甚至有点抵触。 魏澜舟情不自禁皱眉紧,目光变得严肃,语气也骤冷。 “无论男女,都是我的孩子。而且,你进府已经有一段时日,规矩怎么一点也没学会。在府里,你是侍妾,在我,少夫人,老夫人以及外人面前要自称奴婢。” 柳依依没想到魏澜舟会突然这么说,心猛得一凉。 眼泪控制不住,啪嗒往下掉,委屈道:“我……奴婢知道了。只是自打进了府,也没人教过,这才冒犯了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