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知道了,您不用一遍遍”楚恪没有把话说完,就看到了前方走过来的人。 林溪也发现了楚恪的异常,见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身后,她也直起身来转过身去。 青砖灰瓦,树叶飘零,零零星星几个行人中,他就站在那里。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呢?好像只有几个月,又好像真的过去了六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气质儒雅,不似年少时的清冷。 楚斯年走近后,就看到了儿子的表情变化,他停下脚步,打算看看他怎么应对。 那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站起来,缓缓的转过身。 一个巨大的法桐叶飘忽而下,他看到了她的面容。 楚斯年瞬间僵硬在那里。 林溪也没有动作,隔着这么一段不长不远的距离,看着他静静的望着自己。 最终还是林溪败下阵来,迈步向他走去。 秋天的风带着寒凉,她踩着夕阳的余晖走近了他。 垂眸看向他手里燃烧殆尽的烟卷,几乎要烧到手指了。她皱了皱眉,伸手从他手中取过来,随手按在了一旁的垃圾桶上,确认熄灭后,顺手扔在了里面。 然后抬手给他整了整大衣衣领,低头在上面闻了闻,柔声说:“身上没什么烟味,看来平时没怎么抽。” 楚斯年黑沉的眸子随着她的动作呆滞的转动,整个人愈发的恍惚起来,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却也没能说出什么话,这样的场景之前也有过吧? 以前他在外面应酬了回家,她就会这样闻闻自己身上的酒味,来判断自己喝了多少。 所以这还是自己的幻觉? 小李和楚恪就这么沉默的站在两人的身后,楚恪本打算着父亲见到母亲时,自己要大闹一场,可如今看着这场面,自己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小李则是惊得不敢乱动:这女人就这么上手了?!不愧是楚恪看中的,有儿子撑腰胆子就是大! 林溪看着楚斯年如墨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没有没有激动,没有喜悦,甚至没有惊讶,平静如一摊死水,没有任何的波澜。 就好像自己的死而复生,突然出现对他而言是个不值得入眼,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就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可就凭这张脸,难道不值得惊讶一下吗?陆岐当初看见她可是肉眼可见的震惊。在这一场重逢里,似乎紧张的只有她自己。 林溪抿了抿嘴,但还是对他笑道:“好久不见啊,楚斯年。” “第三次了。” 楚斯年终于有了反应,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什么三次?” “幻觉。从我回来后,这是第三次好像看见你了,这一次比前两次都要真实些,我看到你的脸了,还听到了你的声音,或许是时间真的过去很久了,我竟然觉得你长得有些不一样了。” 楚斯年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好像说的事与自己无关一样。 林溪听着却心口一紧,眼眶酸涩。 今天下午的遇见是意外,也不是意外,在面对他时该作怎样的反应,自己已经想象了千百遍,如今才能镇定自若的跟他打招呼,可听他这样说,自己还是一阵难受。 楚斯年就这么看着她,在橘色的夕阳里,四目相对,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看到了她睫毛的颤动,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鲜活。 他试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眼前的人,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这不是幻觉。 刚才吃的药还是有作用的,至少他的手很稳,没有颤抖,他看着阳光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一点点的靠近她,光线打在他的手上,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一切都是大么的真实。 他的手却在即将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停了下来,那么的近,就好像他已经碰到了她脸上的细绒。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他没有再往下动作,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这个姿势,林溪也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动作,没有言语。 楚斯年就这么隔着空气抚摸着她的脸,不敢触碰,生怕把这么美好的幻觉给破坏掉。 就在他微微收拢手,想要抽离的时候,林溪却握住了他的手腕,将脸靠在了他的手上,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手中柔软的触感和温度传来,楚斯年看着面前依旧鲜活的一幕,他心里的疑惑更甚,这是新药的副作用吗,这明明不该是真的,却又好像真的不是幻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哑着声音试着喊道:“见月?” 明明在不久前就听到过他喊自己的名字,如今听到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她的眼眶愈发的酸涩,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眼睛不受控制的湿润模糊。 楚斯年表面看上去依旧四平八稳,至少在楚恪的眼中是这样的平淡,他想象中的场景一个都没有发生,他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在感受到掌心温热湿润的触感后,楚斯年才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捧起眼前之人脸颊,低头认真且贪婪的看着她,即使是幻觉,他也想沉沦在里面! 眼前的这张脸年轻稚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就跟她刚刚嫁给他时一样,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如今也二十七八岁了,还会是这副容貌吗? 楚斯年不知道,只知道她眼角的痣碍眼极了,她没有这颗痣的,他的拇指摩挲着这颗痣,由轻缓逐渐开始变得用力,好像要把这颗痣给抹去一样! 他的手上本就有茧,还这么的用力,她的皮肤娇嫩,早就受不住他如此的摩挲,火辣辣的疼起来。 林溪本来就有些委屈,如今更委屈了,因为要与他见面,向他摊牌,她设想了各种他会出现的反应,惊讶,欣喜,麻烦她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平静,毫无反应!现在还开始嫌弃起她的脸来了! 往水里扔再小的石子都会起些波澜,而她突然的出现却没在他心里激起任何的涟漪,他们好歹做了四年的夫妻,还共同生了一个孩子,如今再见,竟然跟一个陌生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