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夜子时,月圆了,那白色的昙花彻底变成了红色,连花蕊也是。盛极而衰,红色的花瓣在一阵雾气后一点点凋落。 江右的梦里,果然有一道白光照过来,但是正正地照在自己身上,死神降临了,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看开了,与其活下来承受痛苦,倒不如从此长眠在此。 屋外的月光越来越淡了,启明星慢慢升起,血色昙花终于落尽了,江右最后被一堆白色的泡沫包裹住。 天亮了,屋外一个人都没有,借尸还魂这样的天方夜谭真的存在于世吗?还有江右他陪着一具尸体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道荣轻轻推开门,他心里也没有底,以吸阳气养尸这样逆天道,逆人伦的事他也是第一次,也不能想到成功和失败后都有什么样的后果? 只见屋内显眼处,是一堆白色泡沫,散发出阵阵腥臭。 江道荣摇了摇头,他知道江右一定会死,那些还能再见面的都是骗他的鬼话。 透过藤蔓的缝隙往里看,江左像是睡着了一样,之前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恢复如初了。不过他身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得有些夸张,手指甲居然深深地插进了藤蔓之中。 “苍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 江道荣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将江左从藤蔓中抱了出来,抬进了另一个房间,这里经过特殊改造,终日见不得半点阳光。屋子建在了面壁台之上,墙的一角掏空了一个洞,通到了面壁台下的黑水面。 现在的江左还很虚弱,每天必须吸食人血,再有七天才能变成半人半僵尸的怪物。 也就意味着,这七天里还会有七个族人,会被杀掉用作江左的口粮,而那些来悼念江道华还没有离去的人,就会做作成江左再生的祭品。而那个墙角的洞,就是为了处理尸体的! 七天后,江府里终于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一个江道荣,一个江左。 江左重生了,但是他和过去是有很大区别的,他白天会变得很笨拙,看不见,听不到,也闻不见,甚至不能移动的时候只能跳跃,而且特别惧怕阳光和鸡鸣的声音。 到了晚上,江左才稍微像是一个正常一点的人,只是说话有些生硬,动作也有些慢,移动起来总是一瘸一拐的,嘴里还会长出长长的獠牙。万幸的是,他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识。 “为了你可以重生,江右已经走了,族人也死了许多,神脉传承就只能落在你的肩上了、、、” 江道荣给江左说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有一种山中才一日,地上已千年的感觉。 江左一动不动一点生的迹象都没有,他现在的心里是否明白,是自己的私欲才给家族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灾难,不过他已经不能再跪在父亲的牌位前哭泣懊悔了。 夜里江左像是被控制了一般,迈着别扭的步子来到他重生的地方,他难道是想看一看江右还有没有什么东西留在这个世上。 推开门,那堆白色的泡沫,居然变得干枯了,之前的腥臭味也没有。 只见它在一点一点裂开,露出了一只手。 江左眼睛瞪得大大的,三分诧异,三分好奇,三分敬畏。 很快又露出了一只手,然后是腿,最后一个没穿衣服的江右活生生躺在那里。 江左激动地大喊“弟弟,弟弟,你还好吗?你有没有事?醒醒,醒醒” 眼看弟弟没有动静,江左连忙叫来江道荣! 这一幕,连见多识广的江道荣都有些措手不及,他赶紧给江右把脉: “他还活着,哈哈,他居然还活着” 逆行天道的江右居然还没有死,一老一少把江右抬了出去,在给他喂下一碗水之后。 江右的眼睛缓缓睁开,看见重生的哥哥,兄弟二人抱头痛哭,这时候的江左居然又像是活人了。 一旁的江道荣不屑地看着两人,这个干枯的老头不简单,绝不简单。 因为解不开江右为什么还活着的疑问,江道荣简单安排了兄弟俩后并骑着尸狼离开了,他要回去松青洞,好好看一看古籍。 临走前特意交代了江左,江右或许已经看到了一切真相,要么一不做二不休,杀掉他,如果实在下不了手,那就求得他的原谅吧,毕竟他用自己命救了你!江左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摇头,好像又不能动了一样。 送走了江道荣,俩兄弟席地而坐,看着昔日繁华的府邸,如今却空无一人,二人再次抱头痛哭,只是江左的眼里再也不会有眼泪了。 好好的一个家,就只留下这么两颗孤独的草了,江右的酒一碗一碗地往肚子里灌,江左却连一个举杯的动作都要做好几次,才能喝下一口酒。 不知喝了多少碗,江右终于倒下了,无尽的哀伤,无尽的叹息,无尽的不解。 今夜的月亮又圆了,半梦半醒之间,江左露出了獠牙,慢慢往江右的脖子上靠,嗅了又嗅,下不去口。 江右换个姿势,心想“如果你看着我的脸你还有恻隐之心,那就背对着我吧,这样你心里更感受一些,至于神脉传承,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江左轻轻退走了,他躲在藤蔓中悲泣,月圆之夜自己又长出了獠牙,又长出了长长的指甲。天空的月亮慢慢在他眼里变成了血红色,他需要血液,温暖而鲜红的血液。 他再次来到江右身后,举起了那又尖又长的指甲,自己没法在他活着的时候下手,那就在他死后再吸。 江右虽然闭着眼睛,但能清晰地洞察着一切,心中只剩下沉沉的叹息,万般无奈啊! 只听见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江左摔倒在地上。 江左咆哮着逃出了大门,他下不去手,且不说是同袍之情。现在的自己可是他用生命在造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江右哭成了泪人。 强忍着心中的苦闷,江右还是紧跟着哥哥脚步跑了出去,费尽千辛万苦才让哥哥重生,神脉不能灭,哥哥不能有事。就算让他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了。 不知不觉竟在这山中兜兜转转了两天,但是始终没有找到江左。 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有很多被遗弃的东西,看上去都那么熟悉,有破损的铠甲,有断掉的箭头,还有很多做饭留下的坑灶。 再往前走了几步,江右的头一阵刺痛,眼里有些发黑: “这是哪里?似曾相识?” 无数段细小的回忆碎片,不断在脑海里重组又散开,重组了又散开,终于想起来了“点将台”在江左的记忆里,看见的那座点将台,凯旋的镇北军一定就是在这里解散回乡的,那些遗落的东西江右再熟悉不过了。 江右跪在地上,面朝家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又朝着山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