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忙乱,古月悄悄离开了众人,因为叶率倒是提醒了他,北甲楼后的那面墙从未有人提及。白仲良是,许颖儿也是。
这几日案发后,白仲良的醉酒和管家死后白仲良的悲伤,白府拖了一整日才配合调查,给案情增添变数。但凶手不会这么想,按照通常程序,凶案发生报案,官府随即来搜查,凶手也不可能去猜捕快能否发现密室,所以里面的东西应是搜查前别转移走,绝不敢冒险停留。
远处,一座小楼孤零零矗立,路得尽头有一面丈二高的白墙。墙后面屋檐重重,清静无声。
古月站在墙下,悉心观察。墙非常脏,遍布乌黑的抹痕,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按说府内定期有杂役清理,不该如此。也许墙在前日还是干净,为了掩饰痕迹故意把它弄脏。
墙的另一边,矗立着一颗柳树,枝杈几乎伸到外面来。
古月闭上眼睛,一副画面浮现在脑海:一人坐在柳树上,放下一根枝条,墙下一人将包袱与柳枝绑紧,拉拽的过程中,硬物在墙壁留下一道道明显的擦痕。
“呔!”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猜也知其身份。古月回头,天仙般的面庞近在咫尺,鼻尖对鼻尖。
“别靠那么近,耍流氓么?”
“哼,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小气。少废话咱俩分头行动,我去白府查,你去街上打听民众闲话。晚饭时在听雨阁碰面,交换情报。”
古月不置可否,拱了拱手离开。
当返回城东时,天早已大黑。许颖儿坐在听雨阁的窗边东张西望,见古月进门,立刻沉下脸。古月见许颖儿神情,暗自叫苦。摸了摸囊中叶率给的银票,痛心疾首:“对不起来迟了,今晚我请客。”
许颖儿的脸顿时由阴转晴,招呼着点菜:“燕窝鸡丝香菇丝火熏丝白菜丝镶平安果一品、续八仙一品,情蒸鸭子鹿尾攒盘一品、煳猪肉攒盘一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银碟小菜四品,二十年份汾酒一坛,对了烧鸡,烧鸡来五只!”
古月瞠目结舌:“姐姐,你不是节食么?”
“今日是“休沐日”,节食很辛苦的,所以每个月我都犒劳自己一顿,放开肚皮猛吃,你真幸运,能和我一起过休沐,哈哈小二,再来一只烤鸡。”
上辈子与古月打过交道的人,一致评价他心胸宽广,从容豁达。可眼下,为什么有一股莫名的冲动,看对面的脸那么欠抽呢?若非打不过,贸然上前会被按着踹屁股,早就让她明白花了为什么这么红。
“好了,古月你有什么收获?”想必是占了便宜心情愉快,她丝毫不顾形象,一边大吃大喝一边询问。
古月暗叹一口气,没办法,先忍着:“打听到不少趣事,第一:市井有人听说三年前北甲楼建造之前,白仲良便已有半年未和白捷说过话,甚至有人听闻两人大吵了一架。第二,白捷五年前还未成为白仲良义子前只是瓦舍戏子,身材高大面目清秀,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后一段时间内又无师自通擅土木机关之学。第三:两年前有人曾见极像白捷身形之人出现在松台山,但因白捷在北甲楼闭门不出,此传闻才不了了之。”
许颖儿微微一笑,“白府内也收获不小。”
“你发现凶手了?”
“没有,但也有重大发现。其一是你刚才所言,白捷与白仲良之间关系恶劣其实是确有其事。其二,管家曾多次向白仲良辞行,想回乡下老家休养天年,但都被白仲良拒绝。其三,汤宏并未见到那人面庞,同样是身形极像白捷,他便吓得害怕逃回去了。”
“好,今日调查结束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许颖儿埋头猛吃,狼吞虎咽,像饿死鬼投胎。古月则有一块没一块。
白府,新管家敲了敲书房门,打开看了看。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朝空中用力掷了一只木鸟。
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古月看着全花出去的银子,心里肉痛着。听见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抬头望去,眼里倒印着绚烂多彩。
他转头看向刚刚一直抬着头的许颖儿,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许颖儿没有了刚刚的热情,回答道。
古月肉痛于失去的银子,并未察觉许颖儿情绪的变化“对了,许捕头。这么久我一直没见过县令大人,我一直想问你县令大人到底在哪啊?”
许颖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嘴上还能回答着古月的问题:“不知道,我成为捕快时便没有见过县令,只听以前的冷捕头说他去北边办事去了,一直由冷县尉处理衙门大小事务。现在冷县尉也去了姑苏城查案,衙门大小事务才交给了我和叶率。”
“冷县尉竟然敢交给叶率?”
许颖儿调整好情绪,想到下午叶率的推理也笑了起来“你别看叶率碰上案件时傻傻的,但他处理政务是真有天赋。我们都叫他去参加科举呢。”
县衙监牢,送食的衙役刚刚进去。一个黑衣男子摸黑走到牢门外天窗扔下一封信。牢内,一直躺着的身影坐了起来,拆开火漆看完信封自言自语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忍了这么多天真是受不了了。”
他走向铁栏外,送食衙役笑道:“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终于起来了?”那人不答瞳孔放出血色光芒,声音嘶哑着说“看着我的眼睛?”
半刻钟后,送食衙役挑着担子,整理这衣服。走出牢房,门外的侍卫笑骂道:“今天怎么这么慢?”衙役笑了笑,指了指担子意思是要赶紧理好下班。
未曾注意到,这一切的始末都被牢门天窗对面的一双眼睛注视着。
渝州城的深夜,依旧还是这样的悄无人烟。白天热闹的街道夜幕笼罩中变得幽暗,寂静。今晚没有月亮,惨淡的星光,依稀能看见远处房屋的轮廓。
远处,一道昏暗的灯光出现在街角,摇摇晃晃而来。
灯光是一个女人提的灯笼,正是白府的小丫头厨娘房璇。房璇摇摇晃晃的走在街道上,近来发生的事让她感觉到无限的恐惧,便向新管家请了假,回厨楼师傅那住上几日。
府内的杂役程实每日都能去闹市采购,他最爱去茶摊喝上一碗凉茶,再将所闻回府讲给丫鬟们听。上个月,这条古街上深夜发生了五起命案,死的都是妙龄少女,许捕头和叶仵作追查几日都未曾发现丝毫线索,好在这半月再无风波,只能不了了之。但有人曾深夜听见这条街上听见凄惨哭声,撕心裂肺,幽怨凄凉。如九幽鬼魂到人间复仇般惨烈,因为害怕,人们都不敢在这走夜路。一股冷风吹过小弄堂,房璇加快了脚步,她越走越快,最后吃力的跑着,只想着快些穿过这条街,忽的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灯笼也砸在远处,灭了。
一点灯光从不远处慢慢靠近,走到近视灯火乍然灭去。房璇只感觉自己被一片黑暗笼罩,心脏“噗通,噗通”有节奏的跳着,只感觉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冷汗直冒。她抬起头,看见一个黑衣男子,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发出“桀桀”的诡异惨笑。
“救,救命”房璇想喊,却感觉声音沙哑,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喊不出话来,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男人伸出枯槁的手,狠狠掐住房璇的脖子,她的双脚渐渐踮起,最后离开了地面,垂在半空。男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抱起手中的尸体,对着身边的乌鸦说:“走吧!”
身躯轻盈的腾空而起,翻上城墙,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