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古月躺在草铺上翻来复起睡不着。
并非是环境的原因,再差的环境都经历过,是因为这次的连环杀人案。
再不可思议的迷局,都该有一个合理的真相。这是古月一直以来的坚持,哪怕看见法术,学会了修炼后也从未改变的信念。
管家大致是会些武艺,自己曾在《玉历宝钞》边看到一把长刀,而那把刀藏在床下,大抵是为了瞒着府里的小厮和丫鬟。或许也瞒了白仲良?不对,许颖儿昨日说过白仲良曾是宫廷侍卫首领,也是名修行者,那他便能看出管家深浅。若是为了瞒着小厮和丫鬟,我觉得大可不必,完全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那管家究竟是为了谁瞒着自己身怀武艺?死前又究竟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如此恐惧?
古月觉得,这件案子大概是自己经手一来最复杂的案子了。无论是现场疑似留下的双重线索,亦或是凶手为何行凶的动机都琢磨不透。
那小厮说自己起夜时曾见到白捷在院中闲庭信步?古月摇了摇头,不再思索这一切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按着许颖儿所给无名书籍引天地灵气入体内运转,借此引气入丹田。
这感觉很是奇特,仿佛浸在温泉中那般温暖,古月情不自禁爱上了这样的感觉,都说修炼苦。修的是身心欲念和妄想,炼就的是通明心地和净彻真身,正如蝉蜕一般,这场隐世修炼其实充满了不为外人所道的内密,最初修行本就代表着生命最朴素的希望,在悠久的历史长河无数生命前赴后继的送死,只为了脱离野蛮进入文明,只愿挣脱生老病死的束缚。所以修真的第一步是离苦得乐,是超越苦乐而得大逍遥、大自在,以苦为乐,只这一步古月便高了他人心境阶位不少。法力都能修的出,但内心怎会那么轻易地改变?
第二天中午,古月正在家中吃午饭,许颖儿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一屁股在对面坐下:“你昨日为什么没有去衙门?”
“去了韩大叔家一趟。”古月头都不抬,他跟许颖儿已经够熟了,没必要做些虚情假意的客套。
“也该去的,韩大叔这么可怜。好不容易两口子过上日子,须臾间就阴阳相隔了。”许颖儿有些伤感,坐在对面感慨道。
“你昨天怎么了?”古月不太想谈论韩山,转移了话题。
“没,没什么!”许颖儿脸红了红。
害,大概是女儿家特有的那几天,没事问这些话作甚。古月心里暗骂,站起身对许颖儿说道:“既然没事我们去白府转转,兴许能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现在吗?”许颖儿好像有些不太情愿。
“走吧,早查清早自由。”古月推开门先走了出去。
城东白府,叶率正带着王大牛,李虎两捕快调查现场,白仲良也站在叶率身边,此刻正大发雷霆,指挥着小厮们似要掘地三尺找出凶手,弄的满院狼藉。
然后,叶仵作抬胳膊用力一挥,迅速宣布结案:“这案子还不简单,有人在装神弄鬼。管家和白捷肯定是被府中某人杀害,王大牛,把他们全部都捆起来打上三百大板,再上夹棍,拔指甲,踩烙铁,再审。”
饶是王大牛以心狠手辣而闻名,也不由得被叶率的气魄所震慑,他不敢动手,看向许颖儿。许颖儿赶紧劝道:“切莫心急,咱们先问问其他人。”
府内所有人录完口供,果然发现了疑点。其中大部分人白捷死前傍晚都在一处干活,可互相证明清白,剩余三人例外。一人是昨日说自己看见少爷的小厮,名叫汤宏,白捷死前正好外出替白仲良送酒。另一丫鬟房嫒,那时给丫鬟彩蝶偷偷留饭后独自离开,除二人外便只有小丫鬟彩蝶,也是发现白捷尸体之人。
“范围缩小了,把人锁起来。汤宏,方媛,彩蝶你们赶紧招认,免收皮肉之苦。”叶仵作再次锁定嫌疑犯。
这回理由很充分,王大牛摆头,扑上去擒拿三个可怜的家伙大叫“冤枉”。
许颖儿阻止道:“且慢,他们没嫌疑。他们是如何得知白捷楼里的密室将东西带走不被人看见?又是如何在密室杀了管家?总之,这宗密室作案和坠楼案不弄清原因,就无法找到真相。”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认为有道理。白仲良吩咐替代的新管家:“搜一搜他们三人的身和屋子,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新上任的管家身材高大,雄壮有力。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便带着白仲良身后两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下的身影前去调查。
白仲良笑了笑:“他俩是皇上派来护我安危的侍卫,每日都跟在我身边,你们不用怀疑他们俩。”
结果令人失望,除女儿家家的胭脂水粉外,倒是汤宏床下的那几坛比较有趣。看着白仲良苍白的脸上多了几道乌青,显然这小厮汤宏私自偷留了白大官的好酒,或是自饮,或是卖钱。这与案件毫无关联,古月只是瞄了两眼便不再打量。
但叶仵作另有惊人的思路,怒斥道:“我明白了,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他——汤宏!”
汤宏簌簌发抖。
“你早先便发现白捷密室私自偷走里面的珠宝,不料却被白捷发现,于是你便杀人灭口,抱着大量珠宝翻墙逃跑。”
许颖儿倒是对城东了如指掌,:“白府后墙边是醉仙楼的厨房。”在川流不息的大街和熙熙攘攘的酒楼,带着大量书籍或是珠宝跳出墙,将吸引来无数道目光,显然没可能。
“酒楼里人虽多,但后院厨房忙着炒菜,未必会留心到外面的情况。汤宏他带着珠宝翻墙而入,再从酒楼的东墙翻出,不就离开了?”
“额,醉仙楼东面是雅园茶社”
“那好,再翻茶社的东墙,总可出去吧?”
“茶馆东面是茶摊东面又是茶馆,最后,面馆东面便是城门了”为防止叶率继续推理下去,许颖儿干脆一口气报完城东地图。歇歇吧,叶仵作,好好做你的仵作,别学人家推理。
哪成想,叶率的情绪更激昂:“乖乖,带那么多珠宝翻十几道墙,汤宏你的修为好是高超。啊,我想起来了,两年前有个魔门出了个大盗以轻功著称,传闻能御气飞天遁地,莫非就是你?听说他额头长了颗带毛的黑痣,你这里也有一颗没有毛是拔了么?”
“冤枉,小的这五年没离开过渝州城,更不会什么轻功!”汤宏绝望地哭嚎。
王大牛,李虎两捕快面面相觑,哭笑不得。白仲良更是傻了眼,古月真是受不了凑到许颖儿耳边说:“这人怕不是跟你一样是个傻子吧。”
许颖儿不回头,从后侧方只能看见白嫩的耳垂和脸颊,不知对讥嘲有何反应。嗯,他身上的味道很好味,淡淡馨香,沁人心脾、
“别靠我那么近,耍流氓吗?”许颖儿本在思考什么事,被古月一嘲弄,突然大叫。哗,一大堆目光射过来,一道充满愤怒,一道满是疑惑,剩下的充满暧昧。
绝望哭嚎的人又多了一个。
古月笑一笑,退开两步说道:“我是想提醒你,管家那案子的画总得要人印刷吧。”
这倒是说到了重点,许颖儿一声令下,众人四下散开。白府众人都回了房,巡捕们去盘问城内印刷铺。许颖儿也跟了出去,只余一人绝望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