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史溁心道:“这玉的妙处,怕是一道锁,锁住他的命,也护住他的心神吧。” 及至回了院子,宝玉思及陈家家人受到牵连一事,心中感怀,又想到贾瑛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若是没有这场国丧,怕是早就有那些外头的豺狼虎豹过来,将人叼了去。 念及国丧期间他们这等人家不可嫁娶议亲的规矩,宝玉只觉得是一件好处,连同不能热闹地玩笑看戏的遗憾都不算什么了。 陈家被夺了爵位,家主陈瑞文发配边疆,陈家亦不能再居住在开朝皇帝御赐给陈家居住的国公府里,只得举家搬离,又因族中但凡是与陈瑞文有关之陈家子弟都被罢免了官职。 陈家只得回老家,承恩公夫人得知了此事,不敢再闹,她把消息放出去,就是为了让人嘲笑承恩公一个年过花甲的人,还要纳通房,谁知她的娘家不声不响地走了,她无奈,只能按下不提。 不过,即便是事情已经平息,这件事引起的风波也让京中的人看了好几日的热闹,当今更是因为承恩公府闹出来的这些荒唐事,将承恩公叫进宫中好一顿训斥。 承恩公兴高采烈地进宫,却灰头土脸地出来,一回家便将那个丫鬟用银子给打发了,闭门不出。 见此情形,那些见皇后娘家闹出笑话,想要借机动摇皇后位置的妃嫔也都安分下来。 就在这时,史溁突然接到了元春使身边宫人传来想要召见家人入宫相见,还有特意提了已经向当今提了请宝玉也跟着史溁进宫的消息。 史溁得知后惊讶不已,后宫妃嫔轻易不可会见外男,不过此番已经得到了当今的允许,又着重点出,应该就是特意召见。 史溁便将此事与宝玉说了,又往贾政与王氏处递了消息,贾政听闻此事,当下便命人送了一封书信来。 而王氏则是突然开窍了一般,没写什么书信,也没让史溁帮忙带什么口信,反而叫了身边的丫鬟过来,给史溁送了好些银票过来,请史溁带进宫交给元春。 宝玉得知了能进宫去见元春,也是兴奋不已,因着不是马上见面,是在三日后,宝玉几乎兴奋得睡不着觉。 惹得守夜的晴雯抱怨了他好一会子,宝玉不觉如何,拿了时新顽器哄好了晴雯,一心想着见了元春该说什么。 好容易挨到了进宫当日,宝玉早早起来穿戴完毕,便跟着史溁与王熙凤一起进宫。 不同于已经进宫好几次的史溁与王熙凤,宝玉对皇城还是一无所知,到了宫门检查的时候,宝玉见了门口的侍卫那森然的样子,不由得行动举止之间都拘谨起来。 还是如以往那般,先去拜见皇后,皇后知道宝玉便是那衔玉而生之子,也好奇不已,更是从水溶处得知了宝玉行事,更觉有趣。 此番见了本人,便温柔地唤了宝玉近前,细细查看了,又免不了要求一观那块通灵宝玉。 皇后本人长得极好,身居高位多年,又与世无争,那种威严中带着平和的感觉,让宝玉极为惊奇,于是他自己将胸前佩戴的通灵宝玉摘下,送到皇后面前。 皇后在皇宫中见过数不清的世间奇宝,却也没见过这样的,只叹是个奇物。 宝玉嘴甜,连说了几个关于这宝玉的趣事,皇后听了笑容不止,亲手将玉给宝玉戴上,又赏了宝玉几样东西,这才放他跟着史溁一起去寻元春。 宝玉虽在皇后的和善对待下,紧张好了一些,可是依旧紧绷着神经,一直到到了元春的寝宫这才好些。 可他在见到元春的那一刻却愣住了,元春身上穿着一身杏色宫装坐在高位上,看向他时,竟好似有方才见到皇后一般。 只是,元春的气势比之皇后弱上几倍,与皇后站在一起,便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即便是这样,宝玉亦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他心中酸涩不已,只觉得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好似将他那个温柔的大姐姐给抢走了一般。 不过,已然相见,宝玉不想惹了元春伤心,便笑着上前依礼叩拜。 元春不见宝玉久矣,再见之时,宝玉几乎已经长大成人,便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只觉得那些似乎已经被淡忘了的过往,又在一瞬间历历在目。 等她回转过心神来时,宝玉已经拜下,她眼角含泪,不用抱琴搀扶,亲自过去,将宝玉扶起。 “宝玉” 元春上上下下将宝玉看了几遍,这才让宝玉坐下,开口问道。 “宝玉,过了这么些年,若是在外面遇见,我都不敢认你了。” 宝玉笑道:“大姐姐不敢认我,可我认得大姐姐,大姐姐这么多年,还是如当初在家时候一样的容颜。” 元春见宝玉提起,下意识地用手抚上脸颊,摇头笑道:“果真是宝玉的这张嘴,最会哄人了。 我已经是生子之人,怎么能和做姑娘的时候比。” 宝玉只拉着她的胳膊笑道:“大姐姐说什么呢,照我看,大姐姐现在风华正茂,如何就学着她们说自己老了。” 一阵感慨过后,元春又问宝玉读了什么书,宝玉知道元春喜爱听什么,便将已经在学堂里面读过的一些科举必读的书说了出来,元春听了果然欢喜。 又命抱琴将准备好给宝玉的东西拿出,宝玉亲自接了,又谢过,这才打发宝玉去见九皇子。 元春目送宝玉到屏风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对着史溁并王熙凤说道。 “宝玉这孩子,和我印象中的不同了。” 史溁笑道:“人都在长大,若是还像小的时候那般,娘娘该发愁了。” 王熙凤亦笑道:“老祖宗只管抬举宝玉,他每次闯祸,还不是老祖宗护着。” 元春知道贾政曾经多次责打过宝玉,幸而宝玉身子骨还算是结实,没出什么岔子,不过,元春每每想起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抱琴将宝玉送过去之后回来,却见门口一个小宫女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