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娘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这不是没忍住吗” 尤三姐道:“妈发脾气也该注意场合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妈还跟大姐吵,妈一时嘴快,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听闻此话,尤二姐整个人只觉得天昏地暗,绝倒在地上,尤三姐见她如此慌忙去扶,又见尤老娘也哭着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扶哪个好。 两个人俱是痛哭,尤三姐只觉得心中烦闷非常,当下大吼一声。 “够了,都别哭了!” “现在来哭有什么用,还不如都给我站起来,好好想想办法!” 尤三姐此时原本经常松松挽着的头发也被她紧紧地束起,她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两人,宛若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 尤老娘和尤二姐被她的气势所摄,连哭声都憋了回去,屋内又安静了半晌,尤老娘一抹鬓边散落下来的头发,咬牙道。 “咱们家如今能说的上话的,也就是你们大姐,她要是真的不管咱们,咱们就真的完了。 我想好了,咱们现在这么去你们大姐家,她定然不会见咱们,不如索性你们就去你们大姐家说,我回家来一时想不开,一头吊死了,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找她帮忙。” “这能行吗?”尤二姐踟躇了半天之后,小心地问道,他们家已经当面将大姐给得罪死了,大姐如何能再管他们家的事情。 尤老娘道:“怎么不能行,你们大姐看着冷漠,其实她自己心里什么都有数。 她要是真的想和娘家断了,早就在贾珍来咱们家的时候就爆发出来了。 她知道了这么久,都未曾深管过,想来她是不愿意在别人眼里成为一个和娘家决裂的人,你们只管叫人去给她送信,我管保她得知了消息之后,一定会赶回来。 到那时,她人来了,咱们自然有办法求她答应咱们的请求。” 尤二姐和尤三姐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从尤老娘的安排,尤三姐没有找经常帮她们家送信儿的人,而是直接自己上街去雇了一辆骡车,赶往宁国府。 宁国府因为换了继承人,与当今达成协定之后,想着低调淡出世人的视线,便自己请了礼部的人来,对国公府的规制,进行改制。 礼部按照规矩,派人来将要修改的地方一一指明,当今得了礼部的奏报之后,下旨特许改制后的将军府的占地依旧不变,只是房屋以及里面的摆设需要改换。 宁国府极大,需要修改的房舍数量也极多,这些都要推倒之后重修,贾蓉请了工匠来整理了许久都未曾改完,宁国府门口许多砖瓦石料等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是常事。 尤三姐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特意在骡车的车厢里面弄乱,连同脸上的擦的粉和嘴上涂得胭脂都被她用手在抹花了,整个人在骡车在宁国府门口停下之后,直接不管不顾地跳下了骡车,往宁国府的门口冲去。 一边冲,一边还高声喊着,“我是你们府上太太的三妹,家里出大事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门房正在打瞌睡,他被尤三姐高声叫喊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点着头的他猛地一哆嗦。 然后他定睛一看,发现骡车上冲下来一个衣衫不怎么整齐的绝美女子,嘴里还喊着是府上太太的姐妹,急忙上前问道。 “姑娘是” 尤三姐最知道这些男人的心理,一边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嘴里飞快地将事情说出。 “我姓尤,是太太的三妹,家里出了老大的事情,我要见我的大姐姐。” 门房见尤三姐模样,心中怜惜之情顿时占了上风,加之府上诸人谁都知道太太的娘家姓尤,又见此女是坐着骡车来的,身上的衣料又是极好的,便在心里对尤三姐的话信上了八九分。 况且,正常哪个骗子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来装作是太太的亲戚,口口声声地要求见太太。 不然到了太太面前,岂不是就全都露馅儿了,于是门房不敢怠慢,急忙叫了人来带尤三姐去找尤氏。 尤氏与尤老娘大吵一架,心中愤怒之情许久都没消下去。 她是不愿意见她爹后娶的这个后娘的,她娘去的早,爹会再娶妻她是心里清楚的,只是尤氏自己心里也不知道她爹会娶一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寡妇。 不过,他爹已经将人领回家了,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就只好接受了。 好在有了后娘之后,家里的日子开始过得规律了许多,里里外外,尤老娘也都尽力操持。 她爹性子软顺,许多时候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都不敢说话,受了什么委屈也都只往自己肚子里咽。 有了后娘之后,每当爹受了委屈,尤老娘都会亲自出门去和人撕掳了明白,替尤老爹摆明了许多公道。 尤氏冲着这一点,也逐渐接受了尤老娘,也将尤老娘带来的两个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妹子看护。 只是,这一切平静而安稳的日子,在尤老爹去世之后就变了,她那阵子发现贾珍比之前夜不归宿的时日变多了许多。 府里账上的银子也少了许多,她想问问贾珍最近在外面是不是又看上了哪个头牌,想着叫来贾珍身边跟着的小厮问问,却总是找不到人。 找其他的人一问,就说是往常跟着贾珍的那几个人都被贾珍亲自遣出去了,不知道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想起来之前有一支金银错的簪子,想要拿出来戴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去哪了。 她以为是府里的人偷着拿走了,暗中派自己的心腹查了几日,没想到竟然查出来这么一个结果。 丢了簪子的那几日,只有贾珍出入过她的卧房。 尤氏有些不敢相信,拿走她首饰的,不是下人,竟然是贾珍,贾珍手上不缺钱,怎么就惦记上她的首饰了? 于是她就在贾珍再出门的时候,叫了自己的心腹也装作出去采买,在贾珍后面远远地跟着,就发现贾珍带着几个小厮,大咧咧地去绸缎庄扯了几匹衣料,然后去了她的娘家尤家。 贾珍一直在尤家待了一个晚上都没出来,她的心腹大着胆子去尤家听了墙角,发现里面发出了许多不堪的声音。 心腹回来之后,将听到的不妥都告诉给了尤氏,尤氏当下心中就凉了一半,想着莫不是心腹听错了。 她便叫来了尤老娘旁敲侧击地问尤老娘最近银子够不够使,尤老娘刚得了贾珍不少银子,心中得意,便说自己手上还富裕着。 尤氏心中疑惑更甚,直到再一次,尤老娘带着尤三姐进来见她的时候,尤氏见到自己失窃的那根簪子赫然戴在尤三姐的头上。 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过,尤三姐好歹是个姑娘,尤氏不忍心对尤三姐恶言相向,就私下里用得知了一些寡妇借助男人来生活的例子,劝尤老娘,希望她能够罢手。 尤老娘答应了说是,自己一定不会让家中两个姑娘做下这等可耻的事情,尤氏以为尤老娘听进去了,便没有将事情闹开。 毕竟,贾珍也是要脸的,她更是要脸的,绝不可能撕破面皮。 只是,她到底是留了一个心眼,在她找尤老娘说过之后,心腹依旧说见了贾珍带着东西去尤家,还定期从府上支了相同数额的银子,显然就是没有断了这层关系。 她与贾珍之间的关系淡淡的,没什么情分,她后来又找了尤老娘说了几次,都没有效果。 且她总是叫尤老娘进府说事,引起了贾珍的警觉,一日贾珍回府之后寻者一些小事,找了她许多麻烦,还说她在府里不知道管事,只知道找自己娘家人说话,岂不是要将宁国府的家业都搬到娘家去。 劝说不成,反倒被自己的夫君倒打一耙,为了息事宁人,保住最后的脸面,尤氏便不再管他们了,只对贾珍说,每个月给的银子不能太多。 贾珍只是想寻个乐子,而且,尤三姐不似尤二姐那般软弱和顺,许多时候,她也厌恶贾珍这等只垂涎与她美色的人。 一不顺心就,扯了贾珍派人送过来的料子厉声痛骂,唬得贾珍不敢经常来寻她们姐妹。 尤三姐将贾珍骂走,尤二姐也在心中松了口气,总能松快一阵子。 贾珍许多时候,不曾十分随意,花了许多冤枉钱,只是尤三姐俏丽远胜常人,贾珍不舍得丢开。 尤氏几次说要给自己的两个妹妹说亲,贾珍总是推诿,尤氏无法,想着他们不答应也罢,又不是扯进他们府里来。 自己老爹对这两个妹妹也好,总和她说,两个妹妹可怜,总得给两个妹妹一个活路。 尤二姐和尤三姐两个人不说亲也没什么,自己只当拿银子养着就是,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子。 等到尤二姐和尤三姐老了,贾珍自然不会再对二人留恋万分,到那时自己只需要出两副妆奁将两人打发了就是。 另一层贾珍这般作为,在她心里总觉得恶心,贾珍能够后少在她面前晃悠,尤氏也是求之不得,故而再不曾管她们。 只是尤老娘她们勾了贾珍去还不算,又找了其他的人,闹出事情来找她来求救,还理直气壮,不以为自己有错。 尤氏心中气得不行,在府里破天荒地改了她温温柔柔的做派,砸了连着砸了两套茶碗。 贾珍被人送回金陵之后,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敢十分造次,见她发脾气,都大气不敢喘。 尤氏正在气头上,忽得见了一个人引了衣衫凌乱的尤三姐进来,当下觉得心口堵得不行。 “你来做什么?” 尤三姐猛地扑过去,抱住尤氏的大腿哭道。 “大姐姐,娘她出事了。” 尤氏看了尤三姐一眼,挣了挣,没挣开尤三姐,只能淡淡道。 “她刚才在我院子里面骂我的时候,中气十足,也没听说她平时身上有什么毛病,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她能出什么事儿?” 尤三姐哭道:“二姐姐回家来,说是身上有了,娘就愣愣的,说是累了要回屋歇一歇,谁知过了一阵子,我去叫她,进屋就就见到” “见到什么?” 尤氏有些不耐烦,当她不知道她这个便宜得来的三妹妹是个什么性子,说话这么不利索,一看就知道是在演戏给她看。 “娘她吊在房梁上,我找人将她抬了下来,一探鼻息,已经没气儿了。” “大姐姐!” 尤三姐死死地抱住尤氏的腿,似乎是一个极为无助的姑娘。 “大姐姐,二姐姐一见到娘的尸首,她就晕过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来求大姐姐。” “大姐姐,你救救二姐姐,救救我。” “什么!” 尤氏双眼瞪得极大,尤老娘刚才还在府里指着她的鼻子痛骂,怎么没两个时辰,人就没了。 尤氏低头看向哭诉的尤三姐,就见到尤三姐糟乱的发髻,和沾了泥土的衣裙,这样子看着不像是装的,便对着尤三姐道。 “你起来,跟着我的丫鬟下去收拾收拾,我命人叫车,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听闻尤氏提出要亲自回尤家看看情况,尤三姐喜出望外,当下就给尤氏磕了一个头,起身跟着尤氏的丫鬟下去梳洗了。 梳洗完毕,尤氏吩咐的马车与准备好了,尤氏就带着尤三姐一起上了马车,急匆匆赶回尤家,因为走的匆忙,只带了两个丫鬟,和两个赶车的小厮。 尤氏带着人匆匆赶到尤家之后,本来以为会看见一团乱的景象,没想到她来的时候,在门外就感觉屋子里面静悄悄的,连个哭声都没有。 尤氏觉得事情不好,害怕尤老娘咽气了,那个性子柔弱的尤二姐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急忙带着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正堂里面没有人,尤氏心中更加焦急,便往里屋走去,不曾想紧跟着她进来的尤三姐,直接在后面将屋子的门紧紧的锁住,钥匙也被尤三姐死死地捏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