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得甄家来的这位刘嬷嬷说起是一位姓郎的督陶官,便带着好奇的神色问道。 “嬷嬷说的可是郎廷敬的郎家,他家老太爷当初可是官至漕运总督,是太上皇面前一等一的能耐人呢。” 刘嬷嬷惊奇道:“奶奶是如何得知的,竟然这般清楚。” 王熙凤笑道:“嬷嬷忘记了,我娘家祖父管的就是各个番邦来的进贡之事,我娘家祖父在任的时候,与他们郎家多有来往。” 随即王熙凤又笑着看着史溁道:“其实咱们国公府与郎家也是故交呢,当年咱们府上两次接驾,需要准备供皇家规格使用的器皿等,可都还是这位郎总督帮忙协助料理的呢。” 刘嬷嬷听得郎家与贾家、王家都有旧,便也笑着附和:“原来如此,既如此那僧道二人也不算是说胡话。” 说着这位刘嬷嬷又忖度了半天之后,接着方才的话道:“说起来这位姑娘出身也算是大家,只是” 史溁见她说话见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忙追问那刘嬷嬷:“只是怎么,嬷嬷如何这般犹豫。” 刘嬷嬷面带踟躇之色,犹豫了半日,才将心中的话说出,“老太太有所不知,那郎家如今败落了,自郎家那位官至总督的老太爷离世之后,郎家的老爷就不怎么能压的住底下那些个人了。 而且,那郎家老爷在任上出了点粗漏,被贬了官,回家心思郁结,没几个月就没了。朗老爷本就不怎么能管的住底下那般人,那郎夫人更是因为族中人的逼迫,于郎老爷离世几月后也没了,只剩下朗姑娘一介幼女。” 听闻郎家出此噩耗,史溁的心中也是难受万分,王熙凤也收敛了礼啊上的笑容,只在那静静地听着。 邢氏自刘嬷嬷开始讲述就唏嘘不已,追问道:“后来怎样了,嬷嬷可知道?” 刘嬷嬷叹了口气,语气中多是感叹与无奈:“是了,咱们这回可不就是知道了。” “自从那僧道二人说完之后,我们家老太太就对此事留了心,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是郎家那位太太。 她在临终之前想着这郎姑娘一介幼女,落到族人手里定然讨不了好,便一狠心将姑娘送到庵堂里面,拜了里面的师太为师,代发修行,因此避祸。 也好在是当初这郎姑娘体弱多病,找了好多替身都不管用,这位郎太太在面对家族如此祸端之时,便将姑娘送出了家,这才得以保全。” 邢氏听了心中一惊,攥着手帕捂着心口不再言语,她这几日带着贾瑛、贾瑶,就连贾琛也经常往她那里去,最是怜爱这些个女孩子们,此时听不得这个。 刘嬷嬷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润了嗓子才接着道:“这还不算完,因着郎家老爷任上出了错,上面追查下来,竟然查到郎家老太爷在任上也有不妥,郎家族人多受牵连。 多半人都主动与郎家老爷这一支断了关系,这朗姑娘只带着几个老嬷嬷和伺候的下人,整日在庵堂里面过活。” 刘嬷嬷叹息道:“老太太,其实也不是我们家挑剔,只是这郎姑娘年纪轻轻就失了父亲双亲,有道是“丧母长女不娶,世有刑人不娶”。 朗姑娘年幼丧母,家中又无高堂可以抚养,他们家里还犯了事,无尽又入了庵堂,体弱多病为先,我家求媳是为了给我们家绵延子嗣,这郎姑娘实在与我家哥儿不是良配。” 史溁心中大为感叹,古时这些礼教实在是造就了多少苦命的女孩子,丧母长女不娶,是人家觉得没有家中长辈教导,不懂的管家的礼数,犯了事的人家的女孩子,人家多为了家中子嗣的前程,是断然不会与这样的人家结亲的。 哪怕是现在,但凡是小时候多病的女孩子,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对此也是绝口不提的,可见世人忌讳不已。 她心中揣度良久,最终开口道:“不知如今这位郎姑娘,现在那个庵堂,也好叫我们知道,我们与他们家是故交,断不会看着她这般孤苦伶仃,一个人苦熬日子。” 刘嬷嬷开口道:“她修行的地方,乃是泰宁县的玄墓蟠香寺,那地方少有人去,寺庙后头乃是一处周围人家未出嫁女子,或者是早夭女子的埋骨之处,蟠香寺里面没有和尚,只有几个修行的女尼。” 邢氏抹着眼泪,听刘嬷嬷提起这处寺庙,眼中一亮:“泰宁县,竟然是泰宁县。” 史溁见邢氏如此惊讶,便问她:“你这般奇怪是和缘故?” 邢氏答道:“老太太不知道,前个我叔叔家来给我了信儿,说是在家里过不下去了,要来投奔我,我父亲就将这些年里攒的些银子拿出去找了临近咱们府上的一处房舍,送了信好歹让他们先来了再说。 昨个才送了信去,还未来得及告诉给老太太,只一件奇事,我这叔叔家就住在泰宁县,竟然与这郎家姑娘出家之处是一个地界,这才想着问问。” 王熙凤看出史溁想要照应这位朗姑娘的意思,也接着话道:“这真是奇了,我倒是想问问嬷嬷,这朗姑娘出家可有法号,我们既得知了她的苦楚,不能旁观,但也总得知道个名号才好相见。” 刘嬷嬷道:“听人打听来说,她的法号是叫作妙玉。” 听到这里,史溁霍得起身,惊了身边的鸳鸯一大跳,急忙上前伸手扶住了史溁:“老太太。” 鸳鸯的一扶,让史溁发觉出了自己的失态,随即笑着坐下:“这法号竟是与咱们京城里的一处尼庵里面上了年纪的人是同一辈分,是我惊奇了些。” 刘嬷嬷也随着史溁重新坐了回去:“其实老太太乍然听见惊奇也非怪事,天下空门都是这般传代。 所用字辈,皆出自同源,那蟠香寺自从建立起就人烟稀少,自然传代要慢些,老太太一时没想到也是有的。” 邢氏和王熙凤也在一旁点头称是,都说朗姑娘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