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谁的错？

这也能说中？真是一张乌鸦嘴！李晴天瞬间无语！他心中更是郁闷，沉默中从储物袋内取出火炉、汤锅、泉水、烤架。朱椿和蜀王妃也从旁协助。很快，火炉中便燃起炭火，汤锅中透明小鱼游得十分欢畅。烤架上，岩羊腿上落下滴滴油脂，空气中荡漾着奇异的香味。 “晴天，朱家天下真的就无法世代永续吗？”酒过三巡，朱椿放下酒杯，双目紧紧地盯着李晴天的眼睛。 “王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然也不会有永续的王朝！”言罢，李晴天拿起酒坛，为朱椿斟满酒杯！ “未来真的就如同书中所言，完全是资本家的天下了吗？”朱椿喝了一杯闷酒。虽然他也知道李晴天所说的就是事实，但心中依然很不舒服，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 “王爷，这个问题涉及到后世很着名的需求层次理论。简而言之，就是人的需求是随着生活条件改善而逐步提高的。对于一名乞丐来说，能吃上一口饱饭就是他唯一的诉求，谓之生存需求。今日吃饱肚子，他就想着明日、后日也能吃饱肚子，需要一个安全稳定三餐保障，谓之安全需求。吃住问题解决以后，他就会期盼着组建一个家庭，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家庭生活，谓之情感需求。成家以后，他会需要得到民众的认可与尊敬，谓之尊重需求。名利双收之后，他会追求实现自我价值，追寻自己的梦想，谓之理想需求。咱们再说回资本家，他们名利双收、掌控海量资金资源之后，自然会产生控制国家政权的欲望，毕竟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财产，这是人之常情！而资本家本质上只是一群有钱人罢了，他们既缺乏铁血政治手腕，又难以对同伴产生压倒性力量优势，因此他们最终只能相互妥协，形成一个松散的政治同盟，共同掌控一个国家的政权。未来，绝不会再有独断乾纲的君王。即便有，那位君王也只是一个受人操控的傀儡而已。”李晴天说罢，一口饮尽杯中酒。 朱椿闻言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蜀王妃只是端坐在一旁，静静倾听他们二人的谈话。 “那样也好！那样也好！只要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天下是谁家的已经不重要了！为了未来的好日子，请大家满饮此杯！”朱椿先是喃喃自语，接着情绪便高涨起来，已经彻底看淡了世俗王权。 “干！”李晴天举杯而饮，心中却在暗暗叹息。谁知道朱椿心目中的未来会在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此时，两坛枸酱酒已然见底，朱椿醉眼朦胧。蜀王妃早已不胜酒力，告罪之后便返回房间休息去了。 “晴天，我请你再仔细讲述一遍我前世的故事。”朱椿再次沉默许久，突然开口说道。这一次，他不再以本王自称，这一刻的他就是大头。 “那里正值日暮黄昏之际，落日余辉洒落大地，远处黛山披金，近处碧叶凝翠，美得好似人间仙境！突然，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之声从山间木屋中传来，随后一位冷漠少年推门而出，将怀中的大头畸儿抛于母狗草窝中……”李晴天低沉压抑的声音徐徐响起，好似他也跟随着思绪再次回到了那段时空！ 朱椿眉眼低垂，始终静静倾听，间或饮下一杯枸酱酒。 当李晴天讲到大头杀死中年妇人为阿狗报仇之时，朱椿端起酒杯一口饮下。那一刻，那张苍老面孔紧紧地皱成了一团，仿佛这一杯酒比黄连汁水还要苦上千百倍！以他的聪敏才智和世事洞明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大头就是中年妇人和冷漠少年乱伦的产物，身体畸形、智力偏低才是正常结果。身体正常、人又聪明反而不正常了。 当李晴天讲到大头忍饥挨饿、受尽屈辱，甚至连死后也不得安宁之时，朱椿好似感同身受一般，双目中射出狠厉的凶光，双手也捏紧了拳头。 李晴天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继续讲述。大头找到老乞丐头子索命，杀死宝儿和他的娘亲的凄惨画面，以及乞丐小四几兄弟和卖苦力老汉一家四口同样难得善终的凄惨结局，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听完大头的故事之后，朱椿双唇不受控制地抽搐不停，双手颤抖更甚，费了好大辛苦才将酒杯端起。等到他颤颤巍巍地将酒杯送到唇边之时，杯中之酒已然所剩无几。 “我……我不后悔！”低头沉默良久，朱椿开口。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坚定异常。说罢，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两颗浑浊的泪水却悄然滑落。酒苦不苦？可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也许他自己也说不清吧！后不后悔？看到那两颗老泪，李晴天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却不知道朱椿的眼泪为谁而流？ “易位而处，我也不会放过那些恶人！恶有恶报，绝不能成为一句轻飘无力的虚言！”李晴天轻声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即便他几乎亲身经历了大头的悲惨一生，但也不能对大头的所作所为轻易置喙评论！ 酒逢知己千杯少！朱椿闻言顿时拉住李晴天连干了三杯酒，最后更是抱起酒坛鲸吞牛饮，直到将坛中酒喝干为止。 “李大哥，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再见纯子姐姐一面！”朱椿佝偻着身躯，一只手扶着酒坛，另一只手支着桌面，眸子中却闪烁着晶莹且稚嫩的泪光。这一刻，朱椿已经彻底将自己当作了大头，而纯子却是大头心中唯一的一缕阳光！ “呵呵！大头，李大哥已经将你的纯子姐姐带来了！你看！”李晴天心中不忍，脸上却露出一个微笑，伸手向身边轻轻一指。丹田世界内死之大磨盘轰然一震，一道身材十分矮小的朦胧身影随之显现，身上披着一袭宽大黑色斗篷。 朱椿瞬间激动起来，连忙伸长脖子顺着李晴天所指的方向望去，迫切想要看到那道身着洁白长裙的苗条身影，那张带着温暖笑容的可爱脸庞！然而，任凭他瞪大了老眼，不仅没有看到纯子的倩影，而且竟也像同样没有看到那道矮小的黑衣身影。 这道矮小的黑衣身影正是蜃魅。黑色斗篷的一角轻轻一震，斗篷下立即涌出一股淡淡的黑气，直扑到了朱椿的脸上。 朱椿一双老眼立即直了！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虚空，好像纯子就站在那里，俏脸含笑地回望着他！ 李晴天却瞬间黑下了一张脸。现在亲眼目睹了朱椿的糗样，自然不难想象他自己当日在凤凰巢中的不堪模样。这头蜃魅实在是太可恨了！但它却很有用，用得好就是一只奇兵，能够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奇效。就比如现在，你说气不气人？ “纯子姐姐，大头好想你！你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看大头？是因为大头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你也不要大头了，对吗？姐姐，大头哪里不对，只要你告诉大头，大头就一定会改的！”说着说着，朱椿竟然泪如泉涌！好似一个被姐姐抛弃了的可怜孩子，突然间遇见了往日最亲他、最疼他的好姐姐，满腔委屈瞬间爆发，其声音仿若杜鹃啼血，简直哀痛到了极点！ 身材矮小的蜃魅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再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纯子姐姐，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大头，大头好高兴！大头一直谨记着你的教诲。你说大头下辈子一定还是一个好人，无论到了哪里，无论什么时候，好人就是好人。大头这辈子虽然贵为蜀地之主，但从未欺压过一个子民，更从未谋害过一个子民！”朱椿本已须发皆白，但此时却真的好似一个小孩子，不停的向自己的姐姐叙说着自己很听姐姐的话，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李晴天瞬间泪目。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朱椿坚强坚毅的外表之下竟然隐藏着一颗如此稚嫩纯真的灵魂。本质上，他一直都是那个善良的好孩子，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改变。 “纯子姐姐，大头这些年活得好累好累，大头从来都不想当什么蜀王，只想跟在姐姐身边！好不好嘛？纯子姐姐！”朱椿昂起头，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祈求之色。 此时，苍老的朱椿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着。事实上，朱椿面前根本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在真情演绎一场独角戏。 李晴天瞬间转过头去，已经完全不忍直视这一幕。可怜的老朱椿实在是太让人虐心了。 “纯子姐姐，你可不能欺骗大头，不能趁着大头睡着，一个人偷偷走了！一定要等大头睡醒了，带着大头一起离开这里！”朱椿脸上突然现出狂喜之色。只是片刻后，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他这辈子的智商绝对堪称学霸级别，不是人精之中的人精，哪里能够当得了川蜀之主？ 也不知道朱椿心目中的纯子又对他说了些什么，朱椿总算慢慢坐回椅子上，瘦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苍苍白首靠着扶手，慢慢闭上了双眼。 李晴天心中大痛，一代贤王就这般孤零零走了。他再也见不到那个纯真可爱又可怜的大头了。 “纯子姐姐，你果真说话算话，没有抛下可怜的大头！”片刻之后，朱椿突然睁开了双眼，仿佛看见了纯子还在等着他睡醒，顿时彻底放下心来，口中低声喃喃说着。 这一次，朱椿真的睡着了，大头也睡着了！他心中坚信，只要睡醒了，纯子姐姐就一定会带着他一起离开这里！ 李晴天强忍心中悲痛，从储物袋内取出一丈白布，轻轻盖在朱椿头上！他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打扰到大头的安眠！至于那只蜃魅，在他心念一动之下，早已回归生死大磨盘。 “王爷仙逝了，还请王妃节哀！”李晴天站在木楼前，抱拳高声说道，声音悲戚哽咽。 然而，木楼中却寂静无声。李晴天面色大变，神识离体而出，瞬间冲入到木楼之中。 蜀王妃安静地躺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嘴角上犹自带着一抹微笑，好像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她的梦中都有什么人？一定会有一位年轻貌美的王妃，更会有一个英俊帅气的朱椿！一个青春，一个年少，相逢正是未嫁时！ 旋即，李晴天便察觉不对劲。蜀王妃的面色太苍白，亦无呼吸和心跳！他瞬间冲入木楼，浓重的血腥气立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揭开蜀王妃身上的被子，更加浓郁的血腥气随之涌出。 被褥已经被鲜血浸湿，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在蜀王妃的手腕上。那道伤口是那么深，又是那么长，很快便会流干全身血液，凡间庸医根本无法医治。她割腕自杀了，死志是那么坚决，脸上却带着无怨无悔的笑容。 李晴天目光下移，发现了蜀王妃手中还捏着一张纸条。轻轻取出纸条，其上写满了娟秀小字，这是蜀王妃留下的遗书:“晴天，我早已预感到王爷大限将至。但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猛然意识到王爷一直在等你。你到来之日便是王爷的大限之时，但我不会怪你！我仅希望你能够将我与王爷合葬在一起！我知道，王爷这一辈子从未真正快乐过，他的心中住着另外一个人！这辈子葬在一起，也许下辈子王爷就能真正爱上我！” 李晴天瞬间泪崩。谁知这蜀王妃看起来是一副温良贤淑、无才无德的寻常妇人模样，平日里也总是不言不语的，却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位伟大的女性为了自己心爱的夫君，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付出了一生，值得吗？蜀王妃逝去前脸上留下的笑容就是答案。错了吗？朱椿是一个勤俭节约、爱民如子的好男人！爱上一个好男人怎么可能会错？ 那为何会是这样悲伤的结局呢？难道错的是纯子？她只是给了那个可怜小男孩一点点姐姐般的关爱而已！错不在纯子，那到底是谁的错？ 朱椿已然魂飞魄散，彻底没有了下辈子，蜀王妃的下辈子又该怎么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