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血肉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说摆脱就能摆脱得了的?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即使你千般万般不愿。 周家人欠了别人的运道,本就是该还的,可如今周家那两个倒灶鬼倒是直接死得干脆,留下了这一堆的烂摊子。 周离行从成为周家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那些欠债需要他来还,没有转圜的余地。 因为,享受了周家带来的好处,就得接受它带来的坏处。 他盘腿坐在草地上,周离尘也以同样的姿势漂浮在他的对面,一大一小对视,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平静表情。 …… “阴阳眼是可以强行取出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秘术。”沈全将手中的资料用凤尾夹夹住,对得整整齐齐地将它放进文件盒里,嘴里说着疑惑的话,却没有半分好奇。 可能对于他来说,这些奇妙的邪术还不如他手中需要对齐的纸张吸引人。 萧景臣吸着杯子里的白开水,十分嫌弃地道:“你的强迫症越来越厉害了,要不还是去找个医生看看吧,我怕你那天因为看到部里的同事高矮不一,会忍不住削他们的头。” 他伸出手指捏住那沓被严丝合缝对得整齐的纸张,只觉得那上面应该写着几个大字——“敢弄乱,你就死定了。” 萧景臣眨了眨眼,伸手抹了一把,一行蓝色的字符浮在空中,内容赫然就是:“敢弄乱,你就死定了。” 他无语片刻,突然发现他对沈全还挺了解的,猜得连标点符号都完美对应上了。 沈全推了推眼镜,淡定地伸手一挥,浮在空中的字便又隐没在了资料里,他道:“这倒不至于,毕竟削人犯法,我是遵守规则、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好公民。” 萧景臣:“……” 这么说,要是削人不犯法,你还真就打算将大家伙削成统一高度? 国安部不愧的专收“人才”的地方,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平静的疯劲儿,除了黄总。 “我说真的。”萧景臣一手拍在桌面上,“我想收他做徒弟。” 沈全顿了顿,道:“那个阴阳眼?你不是说被炼成煞了嘛,鬼你也能收?” 萧景臣:“我是说周家的那个小孩,又有天赋又有想法,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就是被挖了阴阳眼的那个。” 沈全皱眉:“奇怪,阴阳眼被挖出来都生成自己的意识了,他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这也太倒反天罡了吧。” 萧景臣得意地摇了摇手指,道:“非也非也,他头顶上可是厚厚的功德金光,什么神迹落在他身上都不算稀奇。” 周离行身负大功德,因此在运气这方面会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他出生的时候,是天生自带阴阳眼的,瞳眸中有一线赤红,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类的眼睛。 周家老爷子一见这双眼睛,并没有多欣喜,因为阴阳眼虽然能看破鬼怪,是做天师的好料子,但同时这玩意感应天地,受天道约束很严重。 这种人,最适合的就是做一个救苦救难的正义使者,要是生在别家,那绝对是当宝供着,但他却偏偏生在了周家。 周老爷子本就干着丧良心的事情,又怎么能留这么一双天道的眼睛?于是他用术法将新生儿的阴阳眼给渡了出来,只留下了一双普通的眼睛。 因为这个秘术,小周离行当了两年的小瞎子,长大后虽然能看到人了,却也是隔着薄薄一层雾,直到那天无意中给自己开了天眼后,他才真正看清这个世界。 也是因为那一次开天眼将他的“近视”恢复“原装”,所以周离行才能如此接受良好,直接井水不犯河水,人鬼和谐共处。 不过,周老爷子将眼睛渡出来后,也没直接将这宝贵东西给丢弃,而是物尽其用,将它炼成了不受管束的煞。 煞在自然状态是不受天道管束的,除非天师引雷审判,不然六道之内都不会有谁管。 因为,成煞和成神,几乎都是同样的流程。 只不过煞有具象化的实体,而神,不过是由一道道执念融合而成的天地法则,它们在世界各处,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所以,当信徒消失,神就会陨落,因为执念已消,没有人期盼它活着,便理所应当地消失。 天道不会管神,自然也不会管煞,于是这样东西就成了bug一样的存在。 不过,任何东西都会有它的克星,万物相生相克,才可周而复始地岁月轮转。 宇宙级bug的克星,正是六道之间最渺小的人类。 所以阴阳眼在周老爷子的手里躲过了天道的锁定,封在大门口的八卦镜上,成为了整个护法大阵最重要的一环。 寒来暑往,封在镜子里的灵物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开始探索外面的世界,这便是周离尘了。 她确实没有出生,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算是生物。 沈全盖上文件盒,道:“你说他身上背着许多的业障,可师徒关系一旦确立,那些东西就会分担到你的头上,你确定要这么做?” 萧景臣皱了皱眉,他光顾着想收徒之后能有多好玩了,差点忘了这个。 师徒,是很亲密的关系,一旦确定,就要互相分担对方的担子,不但萧景臣要背上业障,周离行也会要分担他的责任。 萧景臣的责任,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更何况周离行是一个那么不想被责任捆绑的人。 啧,他还是欠缺考虑了,果然人不能上头,干什么事情之前都要预留好冷静期,不然冲动这个魔鬼不知道会推着他干出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萧景臣叹了口气:“唉,我还想说遇见就是缘分,以为只是老天爷的意思。” 沈全挑了挑眉:“你别什么水都往老天爷的身上泼,你那哪叫遇见,直接找上人家门口的这叫有预谋。” 萧景臣嘴硬道:“我遇上那老东西是巧合吧?手里的瓜也是他主动抢的吧?要不是那玩意儿主动招惹,我还不稀得管他们家的破事哩。” 沈全说:“谁叫你举着那瓜招摇撞市,遭了贼人惦记,怪谁呢?” 萧景臣一脸鄙夷,“你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就这觉悟,还说什么社会主义接班人,你这样的,连幼儿园老师奖励的小红花都捞不到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