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秋叔提醒,现在这个时候还真是……”周敞一眼瞥见秋叔拿酒壶的手都冻得通红,“您老也不戴个手套,冻到了手,今后还怎么拿酒壶,岂不是耽误了喝酒?” 秋叔沙哑着嗓子呵呵笑:“呵呵,这酒比什么衣物都保暖,老奴酒一下肚全身都暖,就不用手套了。” “手套也就罢了,腿上药膏隔三差五,也总是忘记敷,老是要人盯着提醒。”景姑姑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说完,又向周敞手福了一福:“王爷,怎么出来也不披个披风,小心冻着。” 周敞前世做女子的时候倒是时常怕冷,尤其是在北方的冬天,如今成了男人,也不知是体质原因,还是锦都城的冬天就不冷,倒真是比以前“禁冻”了不少。 “无妨,也不出府,一会儿就回去了。”眼瞧着景姑姑满脸笑容,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又不禁问,“景姑姑是有什么好事情?” 景姑姑笑道:“要过年了当然是好事情,府中下人们做的新衣刚才送到了,刚给秋叔的送来,他正好不在屋里,就找到这里,结果就瞧见王爷了。王爷,您这两天也该把新衣换上,过年就图个喜气。” “是,要换上,大家过年都有新衣穿,多好。”周敞倒是不在乎新衣不新衣,但尽量要把话说得真诚。 前世每逢过年,她都有意无意的抵触,不愿回家。 现在情况不同,看着景姑姑喜气洋洋准备过年的一张脸,她心里也跟着盼望起来。 过年要穿新衣,记得上辈子,小时候,姥姥每年也都给她做一套棉衣棉裤,后来长大了,回了父母那里反而就什么都没有了。 前两日,景姑姑将奕王的新衣送来的时候,周敞试穿了一下,虽然再找不到女孩子穿新衣服的感觉,但也感受了一把景姑姑无微不至的关怀。 又说了两句话,景姑姑陪着秋叔去试穿新衣。 周敞的注意力就又飘到大门外。 瘦猴带人驱赶的声音渐止,反而让她心中生出些许好奇,走上前去。 大门外,瘦猴和几名府兵正呼喝阻拦,向两边驱赶人群:“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外围放炮竹的早就偃旗息鼓,看热闹的人们迟迟不见奕王露面,也都缓缓散去。 唯独最前面仍有那么十几个,轻易不肯离去。 周敞透过大门门缝,偷眼细巧,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那些人个个书生装扮,行为举止斯文有礼。 瘦猴驱赶,他们也就不近前,纷纷向奕王府大门方向一揖到地,郑重施礼,最后三两结伴,也都散了开去。 瘦猴带着府兵又等了一会儿,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这才回身同几个府兵回转。 “王爷怎么站在这里?”瘦猴从侧门进来,却一眼瞥到还站在门廊下的周敞。 “我看看情况如何。”周敞为掩饰尴尬,干脆拉开大门,往外迈去,“看来这些人是都散了啊。” 瘦猴又跟上去:“人都已经让奴才赶走了,王爷不露面,他们也就做个揖,表个心意罢了。不过这些读书人还真是玉米棒子,既然是来感谢王爷的,大年下的也没说送点儿礼,哪怕是拎个烧鸡烤鸭什么的呢。” “没有更好。”周敞倒觉得读书人一片赤诚之心,想不到送礼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儿,这个时候,若是送了东西,收了也会觉得心中不安。 “王爷进去吧,别站在这里,一会儿万一又有什么人来呢。”瘦猴说着就要将大门掩上,一回头的功夫,忽然看到了什么人,“咦,那人……?” “什么?”周敞顺着瘦猴的目光望过去。 王府大门西侧斜对面正是一个路口,路口靠近王府对侧是一间商铺,商铺外面树立的招牌后面站着一人,虽然身子在招牌后面,但是上伸出大半个脑袋和肩膀正盯着这边。 “王爷,那边那人影,好像梅生……”瘦猴除了吃,眼神也一向很好。 “啊,是啊。”周敞几乎是同时认了出来,梅生虽身为男子,但皮肤过于白嫩,且一双鹿眼忽闪忽闪,在人群中十分亮眼。 梅生在二人发现他的下一刻就躲到了招牌后面,转而却又探出头来,像极了受惊的小鹿。 周敞往前凑近两步,想要瞧清楚一些。 梅生忽闪着鹿眼,再次探出头来,发现周敞竟然走出来正在看他,又躲了回去。 周敞不禁心中一乐。 “王爷,看他样子,像是来找王爷的,”瘦猴跟在周敞身后提醒,“不过王爷还是不要理会,这里毕竟是在咱们王府门前,让人瞧去了可能不大好。咱们还是进去吧。” 周敞却想起那一晚,想起梅生也是举子,终是一叹:“唉,说到底,他是读书人,至于旁个……,咱们都忘了吧。” 多少也算有些缘分,说着话,就向梅生招了招手。 梅生鹿眼眨了眨,确认是周敞向他示意,再没刚才胆怯,一下子跑了过来。 梅生在台阶下停住脚步,向周敞躬身施礼,却不发一言,只垂手恭立。 周敞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只管打量两眼。 梅生穿了一身青灰色棉袍,与刚才大多数书生一样,头上戴了一顶黑色棉绒的帽子,肩上围着同样黑色的围脖,越发把脸衬得白净。 半晌,倒是周敞先意识到了问题:“梅生,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梅生始终低垂着脑袋,却又拿鹿眼偷瞧。 听见周敞开口,才敢正式抬起头来,小声问道:“周公子,您真的是位皇子王爷?” “是。”周敞回答个斩钉截铁,也是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复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本王的身份的?” 梅生听到这个“是”字,整个人一紧,慢慢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脚尖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周敞以为得不到答案之时,他却又突然轻声吐出四个字:“姜禄死了。” “轰”地一声。 周敞的脑子在反应过来姜禄是何许人也的同时就炸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