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的很清楚,矿车碰头这个项目可以干,但不可能成为修造厂的主导产品,赚一笔快钱后,很有可能就得转行。 我的计划很简单,在矿务局内部,第一个生产出质优价廉的矿车碰头,利用先发优势,迅速和各矿供应部门签定供货合同,至少拿下各单位半年的矿车碰头订单。 修造厂的生产和物流成本,要比豫省的乡镇企业低一大截,他们也没有资格和我们竞争。 因为我们是矿务局内部企业,有优先销售权。 他们要是想降价争抢市场,我会请他们来修造厂参观,算一算我们的实际生产成本,让他们知道,我有底气把价格降到让他们吐血的程度,他们敢和修造厂打价格战吗? 如果各矿供应科已经和豫省厂家签订了采购合同,我想办法请他们把合同作废,违约金由我们修造厂承担。 我打听过,矿车碰头这类金额不大,不是生产急需,只是补充常规库存的采购合同,基本上不会对供需双方的违约责任进衍约定。 供应部门的采购员,不管收没收,收了对方多少好处,也不敢轻易拒绝修造厂的要求,不会不把矿车碰头的采购合同,交给榆树坪矿修造厂。 刚当厂长的时候,修造厂已经病入膏肓,似乎很难救活,但我看到它其实有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只是没有把这种优势发挥出来,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把本应丰衣足食的小日子,过成了现在这个屌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快要被饿死了。 我把筹建铸造车间的任务交给了黄大海。 我对这个项目的要求很简单,规模不要太大,每个月能翻砂铸造七八百个一吨矿车碰头就行。 不做长期打算,不用盖厂房,不用买太好太贵的设备,也不追求先进技术。 人员以外聘为主,模型工、翻砂工尽量找退休的老技工。 我给了黄大海一个月时间,要求他在三十天之内,生产出合格的矿车碰头,而且要将成品送到有资质的检验部门检验,拿到主要指标不低于豫省厂家的检验报告。 一个月后,我要拿着这份质检报告,去和各矿供应科,签订矿车碰头的供应合同。 我对铸造车间只规划了半年的生命周期。 在半年左右的时间里,赚上二三十万净利润,等手里的订单完成的差不多,跟风的人追上来的时候,铸造车间就会撤销,变成修造厂下个产品的一道工序。 和总机厂和矿机修厂比起来,修造厂的铸造车间,无论从技术实力、装备水平和产能规模上,都和人家不在一个档次上,我不会和他们正面竞争。 做生意就是这样,要知道进退,懂得取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后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转眼间就进入了阳春四月,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不加班的星期天。 早晨一起床,女儿就嚷嚷着要我带她和妈妈去踏青。 人间芳菲四月天,山顶桃花次第开。 每年的这个季节,是榆树坪最美的时候。 四周的大山上,植被虽然稀疏,草木也只是刚冒出嫩芽,性急的山桃山杏却己绽放出了绚丽,给每个沟沟峁峁都注入了勃勃的生机。 河水哗哗,河边的草木离春天最近,已是满目苍翠,开满了叫不出名字的野花,蝴蝶和小蜜蜂在花草之间穿梭忙碌。 我仰面躺在草地上,享受春日的暖阳,媳妇和女儿在河边又是采花,又是追蝶逐蜂,玩的十分开心。 在河道里玩了小半天,媳妇和女儿累了也饿了,我想起有挺长时间没到大宝的小煤窑上去了,也没吃过春草擀的手工面,便提议一家人到大宝家去混顿饭。 女儿拍着小手,蹦蹦跳跳地说,好啊,好啊,我也想小婶婶了。媳妇也不反对,说玩累了,回家也不想做饭。 于是,我骑上摩车,载着手里捧着两大束野花的媳妇女儿,去了南山的卫大宝家。 大宝不在家,叔叔婶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春草既腼腆又欣喜,把嫂子和小侄女迎进门,端上茶水瓜子后,挽起袖子,转身就去和面。 安排媳妇和女儿在春草的炕上休息,我到大宝的煤窑上溜达去了。 有一个多月没来过了,卫大宝的小煤窑变化蛮大的。 井口正前方八九米处,提升用的小绞车已经投入了使用,一名中年妇女正在操纵绞车,用钢丝绳把装满了煤炭的手推车,从百米深的井下慢慢拉上来。 井口左侧,原来是一排简易房,那是矿工的宿舍和食堂,还有简陋的洗澡间。 简易房现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来间青砖平房,平房的尽头,安装了一台小锅炉,应该是用来烧洗澡水的。 井口的右侧是储煤场,储煤场的入口处,新立了一个钢制的大招牌,天蓝色的招牌上,是四个鲜红的大字:“宝龙煤矿”。 一直以来,榆树坪周围山上的小煤窑,都没有正式名称,人们习惯以矿主的姓名称呼,比如卫大宝的煤窑,就被大家叫作“大宝煤窑”。 小煤窑的老板有自知之明,自知没有和国营煤矿平起平坐的资格,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小摊子是煤矿,只是小煤窑。 没想到大宝会这么高调,不仅给自己的煤窑起了个威武霸气名字,还公然树起了招牌,说自己煤矿,这也有点太招摇了吧。 嗯,“宝龙”这个字号有点意思,别人也许不知道它的含义,我怎么会不知道大宝的小心思呢。 这小子拉我入伙的贼心从来没死过,虽然我无数次告诉过他不要痴心妄想,可大宝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小煤窑有“龙哥”的一份。 这不,给煤窑起名,也要从我和他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我估计,如果不是“龙宝”两个字读起来不上口,字面表达出来的意思太娘气,招牌上的字很有可能是“龙宝煤矿”。 我无奈地摇头,兄弟怎么会这么轴呢,以为给煤窑起个名字,就能把我和他捆绑在一起,就能改变“宝龙煤矿”和我林子龙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