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那天,也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来到了这间木屋。木屋的主人沉默、阴冷,是个满脸胡子的糟老头。老头从屋里抓起一条又湿又重的被子扔给他,就不管他了。他缩在墙角,外面啪嗒啪嗒不停的雨声,他不敢和老头说话,也不敢乱动。半响,才从怀里摸索出自己做的那只口琴,呜呜咽咽吹了两声。老头冷声道:“闭嘴。”</p>
他的声音像铅,又冷又重。</p>
在山里呆的那几个月,日子过得太寂寞、太寂寞了,寂寞得他怀疑自己身上能长出一朵花来。如今遇到一个陌生人,即便是一个可怕神秘的陌生人,他也想和“他”说说话。老头躺在炕上,只给他一个背影。</p>
他倔强地拿起口琴,吹起一首曲子。才开始老头还恶声恶气骂他滚出去,等他一首曲子吹完,四下安静,只剩下沙沙的雨声打在玻璃上。他骄傲地道:“大爷,我吹的是一首送别的曲子,您听过吗?”</p>
冷硬臭脾气的老头直接爬起来,揪着他的领子就扔了出去。</p>
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那是徐平和刘育良的初见。</p>
那首曲子是这么唱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p>
钟奕摸着那张土炕,霉斑遍布的墙壁,潮湿的草甸子上似乎还有属于那个男人的味道。</p>
在这一刻,他和徐平达成了某种神秘的默契。</p>
他变成了,徐平。</p>
第十四章</p>
每个演员有每个演员进入角色的方式,很显然,钟奕是体验派。曹文了解他,给了他一个窗口,把他踢到山上去想、去看、去经历。</p>
即便他再怎么不愿意,他没有退路。其实,他是喜欢表演的。人需要一种说话方式,他没有别的路径,除了表演。钟奕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背着父母来大城市打工,做过很多工作。才开始是服务员,后来做平面模特、服装助理,考了好几次电影学院都没考上,曹文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好在大学里兼职,有部分导演会去学校里找人,曹文也去了。看他骑着个三轮车,在宿舍门口卖杂志。那时候的钟奕,一张干净的脸,头发有些长了,穿着件单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风吹起那些杂志的卷边,他慌得用手去压,却不想一压就是个黑手印。他刚才修车的时候没擦手,看着那个黑手印,他一脸懵。曹文就对老孙说,就他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