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疏看着打闹的二人，不说话，放好药碗后，默默地走了出去。然而他并没有走远，他坐在院子里等着苏言。不知过了多久，苏言从屋内走出来，看到等候多时的林忆疏，弯下腰，笑着问：“怎么了？” “言伯伯，您现在有空吗？” “嗯？你说。” 林忆疏瞄了一眼屋子，道：“您方才是什么意思？她是做母亲的人了？” “噗，怎么了。”苏言眉眼含笑，温柔地摸了摸林忆疏的头，道。 林忆疏抿了抿嘴，犹豫道：“你和她，有孩子了？” “咳咳咳”苏言面露尴尬，僵硬地移开手，撇过头去：“没有，你在想什么。” “可是她不是您的娘娘吗？” “噗，你从哪儿听说的，你言伯伯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苏言蹲下来，与林忆疏的视线齐平：“她是我的徒弟，也算是我的朋友。但不是我后宫的娘娘，你明白吗？” “那你说她是做母亲的人了。她成亲了？现在有孩子了？” “嗯。” “那她有孩子了，还来招惹我做什么。”林忆疏转过身去，道：“言伯伯一直任由她胡来，是想让她收养我吗？忆疏记得，以前有人也想收养忆疏，言伯伯都回绝了，她有什么不一样？” “那你喜欢她吗？” “我”林忆疏低下头，道：“她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瞧，你都说了，她和其他人不一样。”苏言笑道：“你不喜欢她吗？” “可是她都有孩子了，还会喜欢我么。”林忆疏再次转过身，正对着苏言，问道：“言伯伯，那你甘心吗？” “什么？” “你喜欢她的吧。不然不会让她住进小竹苑，更不会让她接近我，小疏从未见过您对别人有对她那样好。”林忆疏道：“您从小告诉我，君子言行必要谨慎，发于情止于礼，但小疏从未见过您有这样开心的时候。可是她已经嫁人了，小隅姐姐告诉我，她自小和您相识，如果您喜欢她，那为什么不抓住机会，不告诉她呢？” 苏言微颤，他慢慢站了起来，咳嗽了几声，道：“这种话，你以后不许再说了，也不许告诉她。” “言伯伯我”林忆疏连忙低下头，满脸歉意：“小疏知道了，是小疏僭越了。” “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我也没有资格喜欢她。”苏言道：“小疏，并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走到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如果我想，我一定会去——” “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我看见林忆疏失魂落魄地从院子里走进，笑眯眯地问：“怎么了，小殿下。” “没什么。”林忆疏看着已经空掉的碗，松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啊？” “对不起，我之前的态度很差。”林忆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于礼，你是长辈；于情，你对我很好；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对你恶言相向，现在还让你生病，是忆疏之过。” 他客客气气的样子，倒是越发像个小老头了。 “好了好了，你可别学你言伯伯。”我捂住他的脸，道：“小孩子嘛，当然是要活泼一点才好啊。” 我的病三日便好了。和林忆疏的相处，也远比之前想象的要顺利很多。所有人都认为是时候告诉他真相了。我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上元佳节。 不知觉，已经在未央宫呆了好几个月了。当我看见未央宫中张灯结彩，络绎不绝的红色绸缎进宫，才问出来已经快到上元节了。 上元节，宫中的小婢子告诉我，苏言打算今年在宫中举办一场盛会，邀请大臣们都来参加。苏凌的死讯在一个月前已经传入了晋国，越国现在分崩离析，自身难保。苏言打算今年帮助附庸国收复失地，然后重新养精蓄锐，发展生息。而这次的盛会，就是庆祝战争结束一切的开始。 林忆疏作为苏言的小殿下，自然也是要出席的。我和歌儿三叔混了个好位置，本来苏言想让我坐在林忆疏的旁边。但我看到林忆疏坐在苏言的旁边时，脸都白了。想了想还是作罢，这种正式的场合，我们三个坐成一排算什么东西。 我坐在台下，朝林忆疏使眼色，他今日穿着殿下的正装，高领衣冠，衣角处都是鎏金的花纹，水波一样，宫灯闪过发着光，正如他小小的身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逼人的气质。我想起他的父亲，无论在哪里，都是那么璀璨夺目的存在。 如果说苏言是低调清冷的月，那么林殊就是张阳灿烈的太阳。 我吃着山珍海味，看着一批一批来敬酒的官员，看着林忆疏彬彬有礼的回应，一举一动，都是皇家规范。 三叔坐在我身边，喝了一口酒，道:“小侄孙还真是与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笑眯眯地问道:“继承了你侄女的美貌，如此冰雪聪明。” “……” 宴会上，歌舞升平，十分热闹。我看着旋转的舞姬，有不少舞姬明里暗里都向苏言抛着媚眼，但苏言的目光始终不落在她们身上。 我喝了点小酒，醉醺醺地，听不见身边的声音，只觉得吵闹。站起身，有些困意，跌跌撞撞的就打算回小竹苑了。这个晚会也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我不打算等他们了。 我离开晚会，走在未央宫的石子路上，看着明晃晃的月，恍惚间，我已经走到了湖边。我记得，这里有处亭子来着，当年我还在未央宫做林姑娘，苏言在湖心亭里抚琴，最喜欢的曲子就是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不知觉，我已经哼起了小诗，自顾自地走到那个小亭子，靠在亭子的座椅上，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我看着看着，晚风轻拂，竟然睡着了。睡梦中，有人为我轻轻披上外袍，我揉了揉眼睛，身后的人竟是苏言。 “公子？你不是在宴会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