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城就开始忙碌着送货，半下午才忙完一天的事，林柳儿怕空间里的小孩饿，借着回房换衣服的由头又进了空间。 四个小孩呼吸平稳地躺在了草地上，都还活得好好的。之前那个大声哭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边上的孩子睁着眼。 林柳儿将她抱起来，怕她热，扯去了她外面包裹的棉被，突然看见她里面只是随意地裹了一层粗布衣服，连一件小衣服都没有。 小孩没哭闹，好奇地看着林柳儿。 林柳儿愣了好几秒，才又将粗布裹上。 两人对视，一个懵然无知，一个心尖发酸。 原来不被期待的孩子，就连一件适合的小衣服都不会有。 林柳儿捏了捏她的脸：“姐姐给你做新衣服。” 她有些难过地将孩子放下，用空间里的锅烧了一锅水，烧水的间隙，裁了一小块布给几个孩子制作合适的棉布衣服。 水烧好兑了些凉水给几个孩子洗澡，林柳儿才发现每一个都是女孩子，不出预料却又让人更加心酸。 她抹了一下脸，给几个孩子换上不太好看的新衣服，将孩子放到了床上。 林柳儿又喂她们喝了一点麦乳精，才让她们在床上睡下。 她们似乎是知道活着很不容易，小声地哼唧两声就安静下来，完全不像后世那些哭闹不休的孩子。 林柳儿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才出空间。 林翠儿看着林柳儿又一次拿起盐罐，赶紧伸手抢过：“姐，汤里放过盐了。你想什么呢，走神好几回了。” 林柳儿被她推开，揉了揉头在边上的凳子上坐下。 “是吗？我忘了。” 林菊花拿过锅铲，问：“柳儿姐，你有什么心事吗？” 林柳儿看向院外打闹的几个孩子，小声说：“我今儿回去听说林老五丢了个姑娘。” 林翠儿好奇道：“这回又生了个姑娘？” 林菊花嫁出去时间久，知道林老五是谁，但是不清楚这事，看向了明显知道什么的林翠儿。 林翠儿摸摸鼻子，解释道：“他家接连五个姑娘，但是又想要个儿子，要不着又不想养吃白饭的姑娘，已经扔掉两个了，这回要是姑娘恐怕也不会留。” 林菊花错愕地说：“我记得他这个人挺老实的。” “再老实有什么用，家里也就那点收入，还想要儿子就得继续生，哪里养得起这些个姑娘。”林翠儿道。 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倒是老成。 林柳儿瞪了林翠儿一眼。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对这些知道得一清二楚？” 林翠儿摊摊手，“我没去打听，是大嫂老是看他家笑话，不小心听到的。对了，姐，你说这个是想干什么？难不成你想给人养孩子啊？” 林柳儿一梗，翠儿还真猜到了。 只是她养归养，但不是帮人养。 空间那么大，她不可能自己种一辈子，等到之后光明正大做生意时，更加无法兼顾。只能找没有任何现实牵扯的人，不让这个空间荒废。 她一直有找人帮忙的想法，只是苦于秘密关乎生命，不可轻易行动。但凡放人进去，那就绝对不会再放出来。并且放进去的人还要完全受她掌控，没有伤害她回到现实世界的想法。 这会恰好碰上这几个本是必死之命的孩子，也是缘分。 她救人，她们赔上一生的自由。 林柳儿不说话，林翠儿就慌了，“姐，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啊，给认识的人养孩子，养大了孩子就跟你没关系了！村里那老杨头，那个鳏夫，你还记得吧，看不下去给人养了个闺女，要嫁人的时候被她亲爹抢回去了，现在也不认老杨头。” “我心里有数，只是觉得弃婴塔的姑娘挺可怜的。”林柳儿道。 林菊花把锅盖盖上，走过来坐下说：“生在不要自己的家庭，活着未必比死了好。” “确实，像这样的家庭，即使活下来，也是一生的磋磨。”林柳儿心情有些沉重，“很多人真的不配做父母，只知道生，生的不满意就不想管，说扔就扔。” “有啥配不配的，我看村里那些女人，结了婚的都是一个接一个地生，那谁家来着，婆婆还跟媳妇拼着生。那些人吧，没有儿子又急，儿子多了也不在意。尤其是那些生的多的，谁还管孩子怎么样，给口饭吃饿不死，哪怕孩子穿的像个乞丐也不管。”林翠儿道。 林菊花出神了片刻。 林柳儿讥讽地笑着：“她们哪是拼儿子，拼的是村里人的那张嘴。” “姐这话真说到点子上了，前些年大饥荒的时候，隔壁村就出了好几个吃儿子的。”林翠儿道。 她也听村里人说过，那场饥荒闹得很严重，很多人家几天都吃不到一顿饭，吃孩子的，明面上就这些，背地还指不定多少呢。 林菊花低着头小声补了一句：“村里没多少跟月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尤其是女孩。” 老朱家有人吃公粮，情况好一些，孩子都活下来了。可是大多数穷人家，孩子生了也活不下来。 林柳儿闭上眼，总觉得悲哀。 林翠儿倒是没听谁说过这事。 林菊花苦笑着说：“女孩子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林柳儿愣了愣，睁开眼看林菊花，猜不出她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话。 “柳儿姐，其实我之前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林菊花仰着头，擦了下眼，“有了儿子，没人说闲话，想怎么活都有底气。就应了你那句话，拼的不是儿子，是村里的那些嘴。” 林翠儿和林柳儿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林菊花笑着继续说：“可死了一次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想要儿子，只是因为我想过得好。而在村里，只有生儿子才配过得好。” “儿子又不是金子。”林翠儿道。 林柳儿感叹道：“儿子不是金子，是那群老太太的命根子。” 林翠儿噗嗤笑出来。 林柳儿幽幽说道：“人人视生儿子为命，自然就会更加轻贱女孩子。可怕的是，比起男性长辈的漠视，女性长辈对同性的不喜辱骂更加多。女人为难女人，女孩又能讨得几分好？” “也不知道她们图什么？就那几匹土墙盖起来的烂房子，还专门生个人来继承。”林翠儿撇撇嘴道。 林菊花笑着说：“无非是跟我一样，想过得好，不被人说。” “可凭什么生女孩就要被人说？别的不说，就咱林家湾，一家能凑个一两百出来都是奇迹，我是真的想不出，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们怎么舍得生那些宝贝龙蛋的。”林翠儿说着翻了个白眼。 一家家的，不知道着什么魔，生儿子，生龙蛋，生儿子的女人才有出息…… 林柳儿被她这个龙蛋逗笑了。 “跟谁学的叫人龙蛋？” 林翠儿模仿起村里那些妇人说：“哎呀，婶子，你家枣子还有没有，我家龙蛋爱吃，再给我点行不行，赶明儿我给你送捆柴火去。呕” “哈哈哈” 一听这话，三人的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行了你，一天到晚学人家说话，闲的啊？” 林翠儿摇头，“哪用我学，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今天龙蛋要这个，明天龙蛋要那个，真不怕丑，家里两毛都凑不齐，狗屁的龙蛋，狗蛋还差不多。” 林柳儿捂嘴笑，“你这话要是说得村里那群人听到了，估计得往咱家门口泼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