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林柳儿骑着自行车带林母回去了，村里人也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林老太，这是柳儿那丫头吧？好久没看见她回来了。” 林柳儿也回忆起对面这人，笑着说：“婶子好。” “唉好好。” 村里这一路，不停有人过来打招呼，到了家里，没人过来，林母才说：“让你把我放村口，你非不听。” 林柳儿将车停好，“娘，我也想过来看看爹。” 说完她把挎在车把上的篮子拎下来，循着记忆往厨房走去。 “妹妹回来了？”林三嫂从灶台后站起来。 林柳儿笑着喊她：“嫂子烧饭呢，我从县里带了点肉过来，劳你烧一下，一家人也开开荤。” 林三嫂接过肉，笑得开心，当下就应了，自己忙碌着洗肉切肉去了，都没喊门外的林母帮忙。 林母看了一下，扯着林柳儿进了屋子，“你不是说这肉买着带回去给孩子吃的吗？” 林柳儿道：“给侄子吃点不碍事。” 林母叹了一口气。 林柳儿往屋里走去，看见还在炕上的林父，说：“爹，怎么还没醒呢？” 林父没好气地说：“终于舍得放你娘回来了？” 林柳儿在炕上坐下，“不舍得啊，但是娘偏要回来。” 林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林母走过来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好好说话，闺女大老远地跑回来看你，还给你买了肉吃，你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林父坐起来，“我也没说什么啊。” 林柳儿拉过林母，“娘，你先坐，我还有话要跟爹说。” 林母靠在林柳儿边上坐下，笑着给林柳儿顺头发。 林柳儿没管娘，对着她爹说：“爹，你跟娘在家里少做点事呗，以后我跟翠儿每个月一人出两块钱，还给你们买点肉。” 林母一听惊了，连忙拉过林柳儿，“你瞎说啥，娘不要你跟翠儿的。” 林父虽然欣慰女儿孝顺，但也不准备要，附和林母的话道：“你呀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我们操心就行，我跟你娘现在还能干，以后也有你哥哥管，不要你的。” 林母扯着她的手说：“听见没，赚了钱攒着自己花就行，别管我们。” 说着在林柳儿的头上点了一下，“自己累死累活挣那点，也不晓得爱惜，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林柳儿捏住林母的手，赶紧说：“娘，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我跟翠儿她们确实有点忙不过来，你帮着我们做卫生条，我们也能多睡一个小时。” 林母也想起林菊花之前熬夜做卫生条的事，一一时有些心疼她们，说：“娘给你做行，但是娘不要你们的钱。” “哎呀，娘，这话哪能这么说，你要是不收钱，我们累死也不敢要你帮忙！”林柳儿道。 林母一梗。 林父给她顺气，晓得柳儿犟，说了个中间话，“柳儿，我们不收钱，你一个月拎一斤肉过来就行。” 可这中间话两边都不满意。 “一斤肉哪值当娘帮我？” “你咋好意思要姑娘给你送肉吃？” 林父来回看了看，选择了闭嘴。 林父不插嘴，母女两人又为这事吵了起来，到最后林柳儿不讲理地说：“娘就是不想帮我，没事，到时候我不睡了，天天自己做到大半夜。” 一番话又勾起林母的心疼。 “你真的是。” 林柳儿可怜巴巴地看着林母：“娘，你帮不帮我？” 林母还有什么办法，只得点头。 林柳儿的脸瞬间由阴转晴，染上了笑意。 她站起来往外走，“娘，我去跟几个嫂子说说话。” 林母无奈地看着她摇头，“这丫头。” 林父好笑地问：“丫头心疼你不好啊？” “不是不好，只是她自己过得也挺苦的，我有点舍不得。”林母道。 林父宽慰地捏着她肩膀：“孩子大了，孝顺是好事，比她几个哥哥争气。” 林母推开林父的手，没好气道：“别提这几个小子。” 林柳儿出了房间就没管林父林母了，而是走到厨房跟林三嫂说话。 “嫂子这段时间辛苦了。” 林三嫂笑笑：“瞧妹妹这话说得，就在家里做做饭洗洗衣服，算不上辛苦。” 林柳儿没时间跟她话家常，直奔主题，“嫂子，我想托你帮我照顾二老，平时有啥事多搭把手。” 林三嫂刚想拒绝，林柳儿又说：“我现在手上也没多少钱，但是以后每个月能给老林家送三四斤肉回来，给大家补补身子。” “三四斤肉？”林三嫂愣道。 林柳儿点头，“我等下还有事要忙，没空找大嫂她们，不过，三嫂可以跟大嫂二嫂她们商量商量，平时多分担些家里事，我每月都送肉回来，最少都有三斤。” “对了，听娘说，三嫂又怀了，等生的时候，我还能给三嫂买点猪蹄红糖回来。” 林三嫂懂林柳儿的意思，谨慎地问：“就平时帮帮忙吧？” 林柳儿笑着说：“我不想让娘天天洗一大家子的衣服，做一大家子的饭。三嫂懂我意思吗？” 林三嫂点点头，没一口答应，只说：“我等下就跟嫂子们说。” “嗯，要是三嫂跟大嫂她们说好，下回来，我给三嫂扯两尺花布，给大嫂她们一人扯一尺花布。”林柳儿道。 林三嫂眼中的惊喜都要溢出来了。 林柳儿解决了这事，出来就看见墙边站着的林母。 林母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柳儿，“难为你帮我想这么多了。” 林柳儿笑笑：“娘，你不也是帮我想了很多嘛？我也是跟你学的。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早点回去忙事，这就走了。” 两人在告别，忽然听到屋外的说话声。 “林老五家说是又出了个姑娘，不想养，准备扔了。” “扔了，这么狠心啊？” “一连六个姑娘了，不扔也不想养啊。” “六个姑娘，他家不就三个嘛？” “你嫁过来迟，不知道他家扔了两个了，这是第三个。” 林母听出来这是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声音，大声提醒道：“这事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又握了下林柳儿的手，“路上慢慢骑，小心摔跤。” 林大嫂和林二嫂走进来打了个招呼，“姑子过来了，这是要走？” 林柳儿点头，“还有事，这就走了。” 林柳儿一走，林三嫂就找上了两人。 林柳儿就不知道后面的事了，骑着车往县里走，却又忍不住想起林大嫂和林二嫂的话，转了方向，往大家口中的弃婴塔去。 林家湾和朱家冲中间的位置，一个荒掉的烂屋子，就是村里人口中的弃婴塔。 严格来说，这都算不上一个塔，只是大家用的多了，习惯性学着别处这样称呼。 林柳儿单脚撑着车，看向那个荒屋，心中很是沉重。 荒屋里传来阵阵小孩哭声，片刻后，从里面出来一个男人，他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林柳儿听着孩子的哭声，没忍住往荒屋走去。 杂草丛生的地上，躺着四个孩子，有一个好像没气了，动都不动，胸脯都没有鼓动。还有两个在动，但是动的幅度很小，状态最好的一个应该是刚送过来的，还在大声哭。 林柳儿掐着手，眼圈有些泛红，伸手去探那个好像没气的孩子，手都在颤抖。 幸好，她身上还有些余温，还有一点点气息，没死。 林柳儿抖着手抱起那个孩子，忽然那个孩子抬眼看了林柳儿一下。 本该澄澈无忧的眸子盛满了死寂，像是无波地观察着要带走自己的黑白无常…… 林柳儿心中酸涩到极致，眼泪砸在她脸上。 林柳儿看着地上的剩下的三个孩子，突然就下定了决心，她要带几个孩子走。 她看着怀中快没气的小孩，轻声问：“我带你们去一个能活下来的地方好不好？” 小孩不懂她的话，也说不来话。 林柳儿闭上眼，将几个孩子带进了自己的空间。 最有活力的那个孩子停止了哭泣，好奇地打量着周边。 林柳儿从树上摘了具有奇效的葡萄，洗洗手，将葡萄捏成汁灌进她们的嘴里。 因为这葡萄汁，那三个快死的小孩，呼吸逐渐正常了。 林柳儿松了一口气，能呼吸就行，只要有气能吃，就能活。 她看着尚不知事的孩子，躺在边上。良久，转头看向天空，声音清幽，“我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同时又剥夺了你们的自由，但愿你们不要记得从前，在这里开启新生活吧。” 孩子们听不懂她的话，喝了葡萄汁，有些气力地哼唧。 林柳儿坐起来，又给她们喂了一些葡萄汁，才出了空间，骑车往城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