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天上的云越来越厚,天也显得越来越低,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段桦按时来到望塔,塔里面静悄悄的,桌上只有一盏油灯默默地燃烧,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 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壶嘴正冒着热气,显然是有人特意备下的。 段桦正想去推开隔门,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她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慢慢走上楼梯,走进了这昏黄的灯光里。 “怎么是你?”段桦看着来人,惊讶地问道。 约她前来的人明明是岑申,没想到来的人却是独越。 段桦这才意识到,独越肯定是在白天偷听到了她和岑申的对话。 这家伙究竟想干嘛?如果岑申这时候来了,看到她和独越单独在一起,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独越一言不发地走到段桦面前,目光紧紧盯着她,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段桦不自觉地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望塔的隔门。 她瞪大眼睛,紧张地盯着独越,大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独越面无表情,似是没听到段桦的话,他转身自顾自地拉过椅子坐下,看向桌上的茶壶,只是用手背轻碰了一下。 “坐下聊聊吧。”独越看了段桦一眼,语气很平静,然后拿起了两个杯子,摆在了桌子上。 段桦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说完,她转身绕过独越,往楼下走去。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想和独越有任何瓜葛。 独越伸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 茶香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却没有令在场的两人感到心旷神怡。 他轻轻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然后抬起头,目光紧紧追随着段桦准备下楼的背影。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独越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他的话语像一把钩子,让人无法抗拒。 听到这句话,段桦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向独越。 独越看着她,嘴角露出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他就知道,段桦的好奇心已经被他成功地勾起了。 “说来话长,坐吧。”独越把另一杯茶推到段桦面前,茶香弥漫在两人之间,他的眼神看起来真诚清澈。 段桦紧紧地盯着独越,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上前,拉开椅子,坐到了独越的对面。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其实我也很意外,还能有这样的机遇。真的得谢谢你,元梦。”独越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段桦不耐烦地打断他,“独越,我再说一次,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元梦,我也不叫元梦。如果你还要继续说这些,那我们就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独越却并不为所动,“盛和十五年五月十七,那日凉城的天气极好。我骑马经过西市,看见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手里拿着糖葫芦,逗着两个小孩玩……” 段桦再次打断他,语气有些恼怒,“够了,你说这些跟你是谁有什么关系呢?” “听人说话要有耐心,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谁,那就请你乖乖地听我说完。”独越眉头紧皱,语气严肃,目光阴冷地盯着她。 段桦叹了口气,无奈地端起茶杯,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独越继续说,“你知道吗?她的笑容真的很美,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一下子就深深地吸引了我。该说是一见钟情呢?还是见色起意呢?也许都有吧,但那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要拥有她。可是,一个多月后,她却再次闯入我的世界里。”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再次见到她,她完全变了样,她成了个衣着暴露妖艳的舞妓。她说她叫元梦,她在我面前翩翩起舞,甚至还跳进我怀里,哀求着我带她离开。我不是没有过女人,可元梦却是那种,让我只看一眼就想要把她占为己有的女人,那一次,我没有放过她。” “事后,她成了我的妾室。我派人去查了她的身世,才知道她原本是齐国的一个尼姑,不幸被拐卖到了盛国,甚至被迫在青楼做了半年的娼妓。她活得很累,那么坎坷,遭受了无数的磨难,甚至还被人打得遍体鳞伤,遗弃在巷子里。”他轻轻皱起眉头,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轻敲着。 “好在西市里一个善良的香婆出手救了她。”独越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紧接着他又紧紧皱眉,“可好景不长,那香婆生病了,她为了生计又不得不重操旧业,再次成为舞妓。香婆后来找过我,想要为她赎身。我问过她,她不愿意。她说香婆护不住她,只有跟着更强大的人,她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能成为她口中强大的人,我很开心。”独越看了眼段桦,发现她眼尾已微微泛红。 “我不在乎她曾经是个妓女,更不会因为她的过去,对她有任何偏见。那些只是她在绝境中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一个身无一技之长的女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出卖肉体求生存,没有错。从今往后,她的生活有我,我会全心全意地宠爱她,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她。” “一开始,她对我总是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好像随时都会离我而去。你知道我最珍惜的是哪个时刻吗?就是每当我们在床榻缠绵时,她泪眼朦胧,轻声唤我‘阿越’的时候。那一刻,我才觉得她彻底属于我,我们之间没有隔阂,我想,她也许是爱我的吧。” “渐渐地,她开始越来越依赖我,总是黏着我。她说她不通笔墨,但她想要学写字。她想时刻陪着我,所以我允许她可以随时自由出入我的书房。她想学骑马,我就耐心地教;想学射箭,我也陪她一起练。她几乎整天都陪在我身边,除了每个月固定回去看望那个曾经救过她的香婆两次,她几乎不会离开我半步。”说到这,他的嘴角不由上翘起来。 “因为独宠她,我后院的其他姬妾因偷情被我逐出了府邸。唯一留下的另一个,还是她帮着求情我才留下的。可她干了什么?她想尽各种办法,勾引我,让我爱上她,到头来,她却在背地里算计我,想着各种办法只是为了要弄死我。”独越说着,拳头紧握,眼中露出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