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从此雨夜不归人

我当时没有顾虑太多。 但事实上，我这个行为，等于绑架了陆峰。 在此之前，我虽然不算道上混的，但也算是熟脸，道上很多人都知道我跟陆峰的关系。 而此刻，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陆峰如果没有表示的话，未免不近人情。 陆峰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半晌，点点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我大声回道：“考虑清楚了。” 陆峰点点头，“行，你跟我进来吧。” 说着，陆峰推开包房的门。 刘东方、老鼠张山、江波、小卫超哥等人也跟着进了包房。 我也跟在后面，走进包房。 “走个流程吧。” 陆峰沉声说了句，大马金刀的走到包房的上席坐下，随即转过身，看着我。 走个流程？ 什么流程？ 我脑子里一阵空白，认大哥还有流程吗？ 我只听说，一些戏剧艺术流派的传承很古老，加入时，需要有拜师的流程，但混黑道，还要有什么入门仪式，我是真没听过。 我正纳闷时，超哥笑着推了我一下，笑骂道： “你是真不懂啊？大哥是那么好认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跪下。” 跪下？ 我脑子有点懵，超哥笑着踹了我腿弯一脚，我噗通一声，在峰哥膝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响头。 “唉。” 陆峰很小声的叹了口气，冲身旁的鸡婆罗东升招招手，罗东升立马递过去一个皮包。 陆峰拉开皮包的拉链，从包里掏出一沓还扎着封条的钱，然后拿着钱，在我脑门砸了三下。 又端起一碗茶，从我头顶缓缓浇下。 茶是冰凉的茶，钱是一万元整。 拿钱砸脑门，寓意一生不要被钱冲昏脑袋，用茶水浇头，寓意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 其实，完整的仪式，还需要拉横幅，横幅上书：xx收弟仪式。 再设香堂，上供关二爷的排位，陈设香案，香案前设八仙桌、椅具，下铺红毯，并广邀道上朋友观礼，以及邀请道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做主持。 收徒当天，大哥穿红色唐装，小弟穿灰色唐装。 仪式正式开始后，主持人概括性讲话后，大哥到香案前，面向关二爷上香，并三鞠躬，然后小弟宣读入门拜帖 最后是磕头敬茶、大哥诫勉训话流程。 这些年，受西方文化冲击，以现代人的目光去审视过去，会觉得很难理解。 但在当年，蜂麻燕雀花兰葛荣和黑道、甚至一些传统江湖流派，都有很严谨的入门仪式和切口。 如果换成近三十年后的现在，所谓认大哥，其实就是个写合同的流程。 而九十年代，处于一个尴尬断层的年代，这个年代，传统的江湖人还在坚持着固守着一些原则，也有一些不讲规矩的江湖人凭借手段，混的风生水起。 从陆峰用这种相对纯粹的仪式收小弟的做法中，也能看出来，峰哥这人是有坚守的，也是被教条的。 陆峰扶着我双肩，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沉声说道： “进了我这个门，以后义字当先，凡事都要讲规矩，晓得不？” “晓得了。” 我郑重的点点头。 至此，我正式认了陆峰当大哥。 认了陆峰这个大哥后，我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我的眼光都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刘东方、老鼠等人都喜欢叫我小鸡巴，现在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小祥。 很难说，老鼠背后会不会继续叫我小鸡巴，但至少，表面上还是挺客气的。 去了包房外的大厅，大厅里的人见了我，看我的目光也不同了。 很多人冲我投来羡慕的目光，不少人原本并不熟的流子主动找我攀谈，甚至还有在浏广岭打流的四十多岁流子，还拉着我，笑眯眯的给我说，介绍他外甥女给我认识。 我有点哭笑不得，但内心的虚荣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刘八斤开玩笑的跟我说，这个大哥没白认，以后找对象不用愁了 …… 认陆峰当大哥，给我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找对象。 酒席结束后，陆峰并没有离开，他把超群、鸡婆、小卫、我都叫到了包房。 包房里，陆峰翘着二郎腿，拿着牙签剔着牙，扫视我们一眼，沉吟说道： “小卫刚出来，小卫你们都熟悉了，是自家兄弟，宋老虎当红那些年，小卫跟在我身边鞍前马后，办事儿踏实靠谱，兄弟们也是有目共睹的。小祥你们也知道，我陆峰马路边炸牛屎时，他就是我兄弟，这阵子，你们也认识了，你们说说话，怎么安排。” 陆峰话音落，超哥就立马回道：“峰哥你说啥就是啥，我没意见。” 鸡婆脸色有些难看，踌躇半天，笑着说道：“峰哥，现在咱盘子也大了，大塘街道原先属于独狼那边的盘子，咱们也可以接过来，小祥有干劲，年轻，我建议，把大塘那边的盘子交给他” 鸡婆话没说完，陆峰就笑了，是那种一脸笑容，眼神里却很阴沉的笑： “鸡婆，你他娘的是真的鸡贼啊？小祥在道上混了几天？你让他去大塘街？你摁着胸口说说，你现在上街敢一个人么？你让小祥去大塘，还把那边盘子都交给他？娘的，婊子牌子你都要？你贪心啊？！” 这话一点情面没留，鸡婆脸色相当难看，有点下不来台。 鸡婆连忙解释说道：“峰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对鸡婆印象也不太好，但不想得罪他，打圆场说道：“峰哥，东哥也是一片好心” “鸡婆，道上打流，要心胸和格局，不然一辈子就这出息了。”陆峰瞪着鸡婆说了句，顿了顿，摆手说道： “不是第一天做兄弟，你也别解释了，独狼的盘子咱们后面再考虑，你那六个洗头房倒是蛮肥的，几十个小姐围着你，你压力也蛮大的吧？这样，我给你减轻点压力，你从里洗头房里分八个小姐出来，给小祥带，至于小卫，你先跟着我。” 峰哥一句话定音。 鸡婆原先有近四十个小姐，峰哥一句话，他给我分了八个小姐，他心中肯定有些不乐意，但也没法子。 就这样，在江陵道上辗转近一年，我们五兄弟终于在道上有了立足之地，也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份“事业”。 也是这样，我正式踏入黑道，从此刀枪相伴，从此雨夜不归人。 人不可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悟，许多年后，当我站在山顶，对黑道有了全新的定义和理解时，我总会回过头想起4月26日在东方饭店认大哥的这一天。 我反复的问自己，如果时光可以回流，我还会这么选吗？ 答案是：依然会。 因为山顶的风景是如此的醉人，那种畅快与恣意，让我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