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如繁花

世间最惧何物？ 死，乃人之大忌。 未知的终结，无意义的消亡，莫名其妙的陨落。 而最恐怖之处，在于预知死亡的降临。听闻冥界使者踏足的声音，悄然靠近，那无情公正的镰刀悄然架于颈项，恐惧便达到顶峰。 无论你是正道还是邪魔，无论你是强者还是弱者，无论你是权贵还是草民，死亡始终平等。即便成神，成为不死巫妖，终有一日，真正的死亡也会逼近。在不死者眼中，那璀璨的圣光岂非死亡的具象？ 人视死亡为骷髅，骷髅视死亡为血肉。 目睹那如神话般殷红的河水，众人不自觉地感受到源自骨髓的寒意。 那是流动的死亡，万物的终点。 大河源头周围，微小的事物自然显得更为渺小。 因此，当众人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忽视近在咫尺的危机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惊惧地凝视着眼前并不宽广却似在天边的洪流时，无人察觉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退入迷雾，身影在浓雾中消失不见。 “我将斩尽眼前一切敌寇……” 暗红的印记在掌心闪烁，被匕首的握柄遮掩住光芒。 望着那些背对自己的身影，李林舔了舔嘴唇，内心对此次的收获略感期待。 虽是临时起意，又有何妨？玩家已得到通知，大致理解。不安分者也得到了相应补偿，能做的都已做到，那么除任务之外，收取些许利息也未尝不可？ 眼前之人众多，他们全在不知所措中被牵引至此，陷入混乱实属正常。李林与莎莉丝的计算无误，精神刺激下，仪式召唤的异次元通过双胞胎的精神感应放大，最终映射现实，实现替换。然而，这一切只有李林和莎莉丝两人知晓。 换言之，此地是二人独占的第二战场。 连执行者和也对此一无所知，这是仅属于玩家与大魔的领地。 此刻，压抑许久的二人终于有机会展现真实力量。 “不过，我一人足矣……” 绝佳的时机。 退至迷雾边缘，李林启动蒸汽机关的蒸汽装置。与三途川四周的迷雾相似的蒸汽自他身旁弥漫开来，将他的身影笼罩在雾气之中。 再无更佳的场景。 望着因恐惧而愈发混乱的人群，李林深吸一口气，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 “吾之身躯，任意延展……” 以奇异的咒语确认后，李林感到手掌仿佛被两条巨蟒缠绕，一股滑腻冰冷、充满压迫感的力量自双手蔓延，逐渐扭曲变形。 视觉上看，双手并无变化，但感知上，灵化的手掌已在体外悬浮，随心所欲地移动，细微动作皆可操控。这也从另一角度证实，眼前的世界并非与外界隔离。既然法术有效，其他手段亦可行。 灵体化的范围有限，混乱区域广阔，人数众多，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所有人并非易事。但李林已从众多玩家手中获取不少宝物，相信自己能完成这个相对艰难的挑战。目前陷入混乱的人群足有千人，但并未想象中那么多。看来雾气结界的置换并未覆盖整个城镇，仅限于湖泊周边。 因等待烟花大会，加之准备充分，湖泊附近虽有人，但并不多。大多是村中供职的巫婆与祭司。 这些人显然也是首次遭遇此况，慌乱之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啊，仪式还没结束……” “会不会是刚才那枪声引起的，好像有人死了。” “不清楚，那人何时爬上去的？你们认识吗？” “我们都不认识，没看清……” 此时，修行者与游客间的差距显现。修行者面对突发状况仍保持镇定，或表面镇定，理智地交流看法。而游客已开始躁动，甚至多地出现争斗。 这是好事。 越乱，死的人越多，浑水摸鱼的机会越多。 李林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雾气边缘漫步，看着争斗之处，灵体手掌轻轻一动。 “该死，竟把我们带到这鬼地方！我要杀了你！” 见游客壮汉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李林混在人群中，将正挥手解释的居士推向前方。 打架是技术活，一点点偏差，争吵便演变为生死搏斗。游客惊愕地看着一拳挥出后主动迎上拳头的居士。只一击，原本生龙活虎的男子双眼一翻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气息全无。 这一幕，原本只想吓唬人的游客顿时愣住。看着面色不善的当地人和修士，壮汉脸色苍白，连连摆手。 “这，这不关我的事！你们也看到了，是他自己凑上来的！不能怪我！” “……确实不怪你。” 望着剑拔弩张的游客和当地人，一位老者上前叹了口气。 “今日的仪式恐怕只能暂时中止，如你们所见，此地邪气甚重，可能有可怕的势力潜伏。我们需要团结一致……” “……” 这老者有些碍眼。 不过简单。如何使恐慌的人们陷入更大的恐慌？ 答案是，杀死维持秩序的人。 “再见了。” 三途川近在咫尺，一路走好。 看着挺身而出维持秩序的老者，李林暗中灵体化的手掌抓住他的头颅，向后猛然一扭。 在所有人恐惧的目光中，那位慷慨陈词的老者头颅咔嚓一声扭转九十度，惊恐地看向身后的人们，随后栽倒在地，坠入赤红的河流，未激起一丝涟漪。 仪式，开始了…… 血肉之躯披以灵裳，骨髓脏腑藏于内核，于逝者之视，凡尘众生皆显绚烂。即便魂魄挣扎，亦难掩赤裸之实。故生命诚可贵。 然，草木终将枯萎，花朵终将凋零，人命亦有终焉之时。众生皆将平等面对死亡之降临，而有些则需些许助力。然此微差，于宏观而言，实不足挂齿。于浩渺星宇之前，几人之陨落又有何意义？ 答案，无非虚无。 无意义。 人情冷暖，皆由己心，他人之念仅是自我情感的辅助源泉。你所喜，是真我所欲，抑或他人所愿，社会所期？人皆有惰性，皆有贪欲。谁不渴望前呼后拥，衣食无忧？谁不向往醉生梦死，日日欢歌至晓？皆愿，然社会稳定，不可人人皆享此乐，故仅少数，甚或极少数，得以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