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娜感觉自己的心脏再次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耳膜随着心跳声不断鼓动，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升温。</p>
心中的第一个猜测得到了证实，现在就要看接下来谁会从里面出来了……</p>
如果条件允许，利昂娜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附近蹲到半夜。可利德立孚大街这片属于富人区，整条街都非常整洁而安静,路过的人不多,连公共马车都没有几辆，就这么直接站在大街上盯梢难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p>
可同样，由于附近基本是私人住宅,能够观察到俱乐部门口的区域内没有任何商店和咖啡厅……凭借利昂娜那比较贫乏的监视经验，她t实在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既能藏身又不耽搁监视的方法。</p>
果然, 当她在街上游荡了一个小时后, 还没等她看到里面有人出来，自己先被路过的巡警拦住了。</p>
见这位金发的小绅士穿着体面,谈吐得体，也不像是一个会扰乱公共秩序的人，巡警倒是没对她有什么恶意，只照例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p>
虽然心中有些懊恼盯梢不能继续，但利昂娜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打草惊蛇。</p>
借着昏暗的天色，她把玛格丽特公主给予她的那根镶金手杖放到身侧，确定对面的巡警不可能看清后便表示自己与朋友约在这里见面，但出租马车把自己放到这里后又等了很久，朋友却始终没有出现。</p>
巡警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询问利昂娜口中那“约定好的地点”具体是什么，随后便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p>
“……我想那位车夫估计是听错了。这里是利德立孚大街，不是您要去的里德洛夫大街。”巡警解释道，“那条街距离这里并不近，我去帮您找辆马车吧。”</p>
对方如此热情，利昂娜自然没有理由推拒，只能面露感激地答应了。</p>
好在里德洛夫大街距离她居住的尤默尔大街并不远，从出租马车上下来后她干脆徒步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在晚上八点到达了自己的公寓门口。</p>
“吾主在上……您终于回来了！”</p>
见到自己的雇主，波文差点喜极而泣。赶紧接过利昂娜递来的帽子和外套，一边将它们挂到衣架上一边抱怨道：“您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了？巴顿那家伙也是，我问他您到底去了哪儿他就是不说，还让我不要打扰他工作……对了，刚刚有个不认识的男人过来找您，我说您出门还没回来就把人打发走了。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还给您留了张纸条……”</p>
利昂娜从他手里接过纸条，扫了眼就塞到了口袋里。</p>
果然是切尔曼伯爵……看来她刚刚擅自溜走让对方很生气，连委婉的社交辞令都不用了，直接命令她明天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p>
“你别怪巴顿警司，那是我让他不要跟你说的……”</p>
她摇摇头，直接走到客厅瘫坐进沙发里，看上去显然很疲惫。</p>
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波文只能先忍住想要继续询问的欲望，先去餐厅给她热了杯牛奶，又拿出两块三明治放到盘子里，一起端到雇主面前。</p>
利昂娜昨天一夜都没能睡着，本来身体就很疲惫，再加上午餐之后一直没能再吃东西，早就饿过了劲，此时咬了一口三明治后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很饿。</p>
波文看着她狼吞虎咽地把两块三明治都吃掉，心中对治安所更加不满，收拾盘子时还忍不住嘟囔：“巴顿警司成为总警司后怎么还这么抠门？现在都八点了，连顿饭都不让您吃吗……”</p>
利昂娜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声音，掩嘴打了个哈欠，感觉更困了。</p>
可惜现在还不是能睡觉的时候……</p>
她用力眨了两下眼，强打起精神后跟着波文走到厨房，冷不丁在他身后问道：“你这几天的编撰工作进行得怎么样？”</p>
波文把杯子和盘子放进水槽，有些奇怪地偏头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如实答道：“就……还是那个样子？比上次给您看的时候多了一章吧，不过我还需要检查几遍才能给您看……”</p>
“我是说你和史蒂文医生他们合作的事。都谈好了吗？最近能不能开始实验？”</p>
“哪有那么快啊。”闻言波文忍不住笑出声，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合作的事史蒂文医生还需要找恰当的时机才好跟人说，至于实验……就算他在监狱和医学院那边有门路，可近些年的死刑犯也逐年减少了，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弄到合适的尸体。”</p>
利昂娜点点头，话锋却忽地一转：“既然你目前在庞纳城里没什么事，那你明天就回帕克丝庄园吧。”</p>
“啊？哦……”波文反应了一下，把刷好的盘子放到旁边，顺口问道，“您是想让我回去取点日常用品吗？”</p>
“不，我的意思是你最近回帕克丝庄园住一段时间。”</p>
咣当——</p>
刚刚冲干净的杯子因手滑不小心掉到了水槽中。</p>
波文惊呼一声，赶紧把杯子捞起来，仔仔细细检查杯口没有被磕碎，这才转头问道：“怎么了？是庄园那边出什么事了吗？”</p>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回去看看你那位远道而来的'表妹'。”利昂娜朝他眨了下眼，语调轻快道，“我们这都离开快一个月了，她的身体条件你也清楚，不定期检查一下我也不放心呢。”</p>
波文愣了足足好几秒才想起自己那位名义上的“表妹”是谁，一句脏话险些脱口而出。</p>
可在与雇主对视的瞬间，他脸上的愤怒却慢慢变成了狐疑。</p>
“之前您不是刚刚让我给那边发过电报确认过，他、她现在身体很好……”</p>
对视的时间越长，波文的表情越往利昂娜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她立刻习惯性地加大脸上的笑容：“'谢莉琳'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她就是那种即使身体不舒服也要扛到实在受不了才会表现出来的人。你要是不主动问她，她什么都不会说……”</p>
可与往常面对的人不同，她的笑容越灿烂波文脸上的表情便越失落，最后他干脆伸手制止雇主继续说下去。</p>
“我知道我平时不太会看人的脸色……可是利昂，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啊……”</p>
“您不是在查希维尔子爵被杀的案子吗？我可以理解您不能说案件的细节……可您又不是不了解我，这种事您直接跟我说我又不会怪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谎？”</p>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沮丧和悲伤几乎要化为实质：“您这几天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连我都要瞒着……”</p>
随着他的话，利昂娜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p>
自从失去所有血缘上的亲人后，梅太太和波文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了。</p>
从她和利昂出生的那一刻他们就陪在他们身边。在父亲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是他们照顾他们长大……这份日积月累的感情并不比血脉相连的亲情轻。</p>
她完全相信波文，所以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她都愿意与对方分享。</p>
波文也一样，为了她的目标，他心甘情愿以仆人的身份跟在她身边，为她的身份做遮掩……可就像他不愿意看到她受伤一样，利昂娜宁可自己受伤也不希望看到波文和梅太太受到一点伤害。</p>
“我为我刚刚的话向你道歉，但我并不觉得那是错的……”</p>
沉默许久后，她终于重新抬头看向波文，认真道：“我做了一个有点风险的决定，这个决定也许会牵连到我身边的人……我不想你受伤，波文。梅太太年纪大了，她只有你一个亲人，我不能让你发生一点意外，那会让我后悔终身。”</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