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连亚历克斯亲王都不说话了，沉默再次在这间不算大的会议室中蔓延开来。</p>
“别问了，玛格姐姐……”</p>
最后还是年轻的国王率先打破沉默，艰难开口道：“别问了……这对你不好……”</p>
他不开口还没事，一开口，大公主殿下凌厉的视线立刻扫了过来。</p>
“我只是不明白，陛下。一个在那场灾难中幸存的孩子怎么会成为一名'基金会'的调查员？”玛格丽特的声线陡然变沉，将一根金发针拍到桌上，“不如您来告诉我，现在还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在为'基金会'工作？”</p>
面对长姐突如其来的逼问，乌尔里克二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立刻习惯性地向在场的另一人投去求助的目光。</p>
“…………”</p>
“他是最后一个。”</p>
“别说现在的'基金会'中，与他同一批的其他孩子都死了。”</p>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成为调查员，更何况他那样的身体本来应该到死都不能走出救济所……可他又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主动找到我，说他愿意用自己的劳动换取自由。我很欣赏他，所以破例让他加入了'基金会'。”</p>
亚历克斯亲王对上侄女的视线，没有避让，只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维持他生命的'药剂'并不便宜，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p>
公平的交易……</p>
玛格丽特的思绪突然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很小，父亲还在世时，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p>
“如果没有马黎的军队驻扎在这里，那些人怎么可能活得像如今这么好？说不定早就被周边的部族吞没了。”</p>
“我们为他们维持了秩序，所以他们愿意把东西以低廉的价格卖给我们，这就是交易。”</p>
当时父亲是这样教她的，她也是这样相信的……但随着时间流逝，随着年纪增大，再次看到父亲那样说时，她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p>
就像眼前的叔父一样，他们说出的话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p>
可为了解释自我行为的正当性，他们还是会一遍一遍地重复相同的话……</p>
真不知道那是想要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p>
玛格丽特其实非常希望会是后者——如果是后者，她还能说服自己他们没有真的那样冷血——可不管是现实还是理智分析都在告诉她，天真的幻想只要想想就好了，相信他人的良心只会害了自己。</p>
于是，她在叔父的注视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继而缓缓点头。</p>
“我明白您的顾虑了。您是害怕那孩子借机假死逃走，毕竟他知道得太多……”她说道，“可我还是相信利昂。不说别的，他们才认识多久，连一年都不到吧？如果她不知道这些就不可能隐瞒，如果知道，作为一个马黎贵族，他也不可能会为了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犯下叛国的大罪。”</p>
她没有揪着之前的话题，轮椅上的老人也跟着露出“欣慰”的神色，不过对调查t利昂哈特·弗鲁门的事他也并没有让步。</p>
“我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可这件事关系太大了，就算我说不追究，其他人也不会松口。”老亲王放缓语气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自然会解除对他的监视，不会因为一点怀疑就往他身上泼脏水。”</p>
玛格丽特公主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这么一句承诺。</p>
现在听叔父松口，她也没有继续坚持，笑着答应了。</p>
室内的气氛松弛下来，站在一旁的乌尔里克二世也跟着笑起来。</p>
之后三人的话题总算不再那么紧张。</p>
玛格丽特公主说了几个最近贵族间的八卦，听得乌尔里克二世津津有味，甚至时不时还要评论几句。亚历克斯亲王虽然年纪大了，表面上似乎并不在意，但他没有打断侄子侄女的谈话已经表明他其实对这种事也很感兴趣。</p>
“说起来……我好像有一阵没看到夏洛蒂了。”</p>
又聊完一个话题，玛格丽特像是想起什么般看向自己的弟弟：“我听说她之前又生病了，是到现在都没好？”</p>
亚历克斯亲王并不住在王宫，平时就算不忙也不会关心王后的去向，此时听到侄女这么说还有些惊讶。</p>
“夏洛蒂公主生病了？病得严重吗？有没有请医生？”他皱眉看向自己的侄子，“距离创世节只有一个多月了，之后的活动安排可不少……”</p>
乌尔里克二世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赶紧摇摇头：“没事的，其实也不算什么病……”</p>
顶着两人的视线，年轻的国王咽了口口水，强撑着笑解释道：“夏洛蒂就是……有些想家了。她之前给帕鲁本那边写了封信，说是想请她的母亲过来，或者她回一趟帕鲁本……这实在不合规矩，我拦下那封信后跟她说明过，之后她就有些不高兴……”</p>
玛格丽特公主听到一半就皱起眉头：“她年纪还小，孤身嫁到异国本来就没有太多安全感，您还私自扣押她的信件，这只会让她更加不安。”</p>
“我没有扣押她的信，只是提醒一下，那封信我帮她寄出去了。”乌尔里克二世为自己争辩道，“但这种事帕鲁本大公也不会同意啊，在回信中明确拒绝了……”</p>
“那您就更该照顾一下她的情绪。”</p>
很难得的，亚历克斯亲王也对国王陛下面露不赞同，委婉劝说道：“她是您的妻子，您该更体谅她一些，好好跟她解释清楚这之间的问题。”</p>
面对长姐和叔父同时投来的谴责目光，年轻国王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微微点了下头。</p>
“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多陪陪她……”</p>
第291章 </p>
291</p>
关于回国后自己会被监视这件事, 利昂娜早就有了心理准备。</p>
不过她既不心虚也不在意，自从回到马黎后就一直带着自己的新任男仆在庞纳城中游荡,一点都不避讳地去一个个熟人家拜访，并着手安排自己那些从新大陆带回来的逃奴。</p>
虽然马黎王国已经在几十年前废除了奴隶制，但因为样貌和身份上的差别，这些人即使到了旧大陆依然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从利昂娜的角度上看，他们的生活也许并不会比在新大陆强太多。</p>
她临走前就与所有人说过其中的利弊，并说明等到了旧大陆自己估计也无法帮助他们太多，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来到旧大陆碰碰运气的也只有九人, 其中就包括现在跟在她身边的男仆托马斯和他的母亲。</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