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乔伊丝小姐正被上校夫人挽住手臂，后者柔和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到底怎么样了，乔伊丝？探长在里面跟你说了什么？杰克的嫌疑洗脱了吗？”</p>
“……是啊，究竟是怎么回事？”米切尔律师揉了揉自己的发顶，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清醒过来，“一大早就出了这么多事都把我弄迷糊了……那个罐子里的毒真的是上校放进去的吗？”</p>
面对两人的询问，乔伊丝小姐只是不停摇头。</p>
“我、我不知道……”</p>
她握住道格拉斯夫人的手臂，小声说道：“探长没说什么，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p>
道格拉斯夫人眼中燃起的希冀再次灰暗下去。</p>
可感受到少女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时，她还是习惯性地用手拍拍她的手背。</p>
“没关系，会没事的……杰克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只要查清楚……只要查清楚就没事了……”</p>
她的视线虚虚落在不远处，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双眼都在重复中慢慢失去了焦距，让人分不清她是在安慰身边的少女还是在说服自己。</p>
一旁的米切尔律师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看她们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闭上了嘴。</p>
可他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说话。</p>
不等道格拉斯夫人再次念叨出声，侧面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不停重复的话语。</p>
“这可是有关一条人命的案子，夫人。您该庆幸，来调查的探长是上校的朋友，相对了解上校的品行，这才在'犯人'已经自首的情况下还愿意往下细查。”</p>
“如果是别人，依照道格拉斯上校刚刚的表现他早就该被抓走了。”</p>
利昂娜抬起头，一双淡漠的眼睛直接对上道格拉斯夫人的视线，声音也没有什么波澜起伏：“我的向导提到过，诺特堡的常住人口虽然比不上新伦纳城那么多，但治安所的压力非常大。对他们来说，尽快结案才是最重要的，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并不划算。”</p>
道格拉斯夫人被她冷静到冷漠的态度刺痛，苍白的双唇张了张，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完全发不出一个音节。</p>
“我相信，每个国家建立治安系统的初衷除了维护秩序，多多少少也有维持社会道德和正义的成分。”</p>
“可现实如此，当犯罪者太多、执法者不足时，为了多数人的利益，为了更高效地完成任务，他们总要做出取舍。”</p>
“当底线一次次降低，当'效率'成为人们追求的重点时，你觉得会有人在乎真相是什么吗？”</p>
烟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与女人对视着，用最平淡的语气吐出残忍的话语：“除了含冤而死的人和重视他的人，没有人在乎。”</p>
乔伊丝小姐隐约感觉对方是在内涵自己，脸颊都憋得开始泛红。</p>
她想要喝止对面的人，刚要出声，却感受到握着她手臂的那只手突然收紧。</p>
“我相信每个人在隐瞒真相时都有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无人制止，利昂娜便没有停下，盯着那具已经开始晃动的身体说道，“或是为了保护自己，或是为了保护自己更重视的东西……但您也要知道，当事情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当自我利益在人们心中远远超过任何事物后，当这样的认知成为一种所有人都认同的观点后，那等不公的厄运降临到自己身上时，您也不该苛责什么……”</p>
“更何况，谁能保证这样做了后就不会后悔？”</p>
“悲剧已经发生，你包庇一个恶人就意味着一个好人、甚至是更多的无辜者被卷入其中。一个人要多自私、多无耻才能作出这样的选择？”</p>
“别……别说了……”</p>
乔伊丝与面色发白的道格拉斯夫人紧紧靠在一起，哭着乞求道：“求求您，别说了……”</p>
“这是所有人种出的结果，那些当初被你们抛弃的东西，最后都会变成最锋利的一把刀，在未来报复回来。”</p>
利昂娜抬高一点声音，压过对面少女的哭声：“谎言只能换来谎言！你们如果想要真相，那就用实话去换！”</p>
在道格拉斯夫人惊恐的目光中，金发青年抬步走到了她的面前。</p>
然而，对方的视线并没有像昨晚那样落在自己身上，只是轻轻扫过，径直落在乔伊丝小姐身上。</p>
“我、我…………”</p>
“对、对不起……我说了谎……”</p>
乔伊丝终于扛不住压力，捂着脸蹲下身。</p>
“我……我知道……几天前我看到了……有人往糖罐里放了东西……”</p>
“那个人……不是上校……”</p>
***</p>
一门之隔的餐厅，多诺万探长与卡明夫人间的对话要温和很多。</p>
作为受害者的母亲，卡明夫人对探长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实。</p>
多诺万探长在心中把她的证词与利昂娜之前说过的相对照，除了一些描述比较主观外，两者说得没有太大差别。</p>
最重要的是，从卡明夫人这里他再次印证了道格拉斯上校确实说了谎——乔伊丝小姐把橙汁端回来的时候上校正在与旁人说话，与乔伊丝和卡明母子之间隔了好几人。</p>
他们之间并没有说话，上校也没有开口让乔伊丝去拿糖罐，那完全是乔伊丝小姐的自发行为。</p>
多诺万探长将关键信息记录下来，盯着本子上的几个人名沉吟片刻，这才抬头问道：“您刚刚说，在小卡明先生喝第二杯橙汁前，您看到了上校家那两个t孩子在往第一杯橙汁里洒东西，是吗？”</p>
说到这个，原本撑着额头的卡明夫人立刻坐直身体，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p>
“我看到了，那两个小杂种！她们绝对是往那杯饮料里放了东西！”</p>
多诺万探长：“您看清她们放了些什么吗？粉末，药片，还是液体？”</p>
“……应该是粉末。”</p>
卡明夫人皱眉思索一阵，说道：“我看到她们中的一个捏着手指，一点点往杯子里撒……”</p>
探长：“那杯饮料后来被倒掉了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