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乘坐黑船逃回了旧大陆，有人干脆去了新大陆，更有人熬不住折磨在牢狱中供出了自己的同伴……等谢尔比接受完几年的培训，正式成为“基金会”的调查员并有了自由行动的条件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可以联系塔里默那边的人了。 t</p>
他按着几年前的记忆，在联络地点刻下暗号后又等了足足十天，这才等到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p>
老人有一手祖传的制糖手艺，靠这个在庞纳城中坚持了下来。</p>
他把这些年庞纳城中的变故告诉谢尔比，同时把他还存活的消息传回了中陆。</p>
塔里默的阿卡德们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很高兴。</p>
虽然这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谢尔比无意中站到了一个最理想的位置。</p>
于是又过了两年，也就是去年，等谢尔比在“基金会”中真正站稳脚跟，他们通过老人传话，正式把夺回“预言之书”的任务交给谢尔比执行。</p>
“……他跟我说，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我当时没有怀疑，现在想来真是太蠢了……”</p>
“我们被送入'基金会'时，被派到马黎潜伏的那些人大多还在，他们应该会发现我们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就算当时没注意，后来宪兵直接冲进去抓人那么大的动作，他们也该察觉到了……”</p>
躺在床上的谢尔比喘息着，再次苦笑一声，转头看向坐在床边不语的利昂娜：“ E018的脸是真的……他恰好就在'基金会'被马黎政府接手后，进入了'基金会'……也许他才是阿卡德们最开始选定的潜伏人选……”</p>
利昂娜张张嘴：“可他的脸……”</p>
E018确实没有易容，这点她也检查过。</p>
但这位少年虽然瞳色较深，可发色、肤色和五官的轮廓明显是西陆人的相貌。</p>
“您忘记了，塔里默与帕鲁本在近五十年中打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场战役，而士兵除了杀人也会做其他事……那些年塔里默边境都会出生很多混血儿，但他们的生活都不会很好。”</p>
谢尔比指向自己：“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她一直因为头发是浅棕色十分自卑，即使在家也从来不会摘头巾……在我的记忆中她不止一次向神明祈祷，感谢我没有遗传到她的头发。”</p>
仅仅是发色的不同就会让人产生如此大的自卑感，那相貌更像西陆人的E018在塔里默时的处境只会更糟糕。</p>
在这种环境中，人往往会走出两种道路。</p>
一种是在被不断排挤后选择离开，去一个能接受自己的地方开启新生活；另一种则会为了融入集体更加努力，或是隐藏或是讨好，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得到周围人的认同。</p>
这两种没有对错之分，而E018和谢尔比的母亲显然都属于后者。</p>
E018长得本来就像西陆人，八年前加仑城因为霍乱爆发死了上千人，把他的身份变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再简单不过。</p>
谢尔比一开始也怀疑对方其实在诈自己，也许这又是“基金会”为了排除他是奸细演的一场戏……但当对方准确说出他在塔里默时才用过的名字后，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p>
中陆那边传来的消息从来没说过“基金会”、甚至是庞纳城中还有其他的同胞，就连“黑星大盗”那次也是因为他与萨哈木从小相识，他来了庞纳后特地来找他。</p>
除了那次，他完全没有在马黎见到除了那位老人以外的塔里默人……可E018却能准确说出他曾经的名字，这只能说明他早就听说了他……</p>
他就是阿卡德们抛出去的“实验品”，从一开始就是……不管是在“基金会”还是阿卡德眼中，他作为“实验品”的身份始终没有改变。</p>
试验品可以随时丢弃，一块探路石而已，用自己提示主人前方有危险就是它的价值。</p>
他不该做其他多余的事，更不该有多余的想法……一旦产生，那就是他被舍弃的时刻。</p>
谢尔比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直到此刻才想明白这一切。</p>
就像E018说的那样，阿卡德们、塔里默人不会关系千里之外的一个马黎工程师是否是个好人。只要会对自己产生坏的影响，那他就该死。</p>
就像马黎人从来也不在乎他们塔里默人一样，他们也不会在乎马黎人的死活……跟他们比起来，他才是其中的异类。</p>
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所有事的对错都无所谓了……</p>
“我临走前，从'基金会'那里提前支取了三瓶药剂。一个月一瓶，因为我猜您会在创世节前回马黎……但现在这些都被E018偷走了。”</p>
谢尔比双手置于腹部，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p>
利昂娜原本还在消化他之前说的信息，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意识到什么。</p>
“你……上次注射药剂是在什么时候？”</p>
“上个月18日。”</p>
谢尔比有些好笑地看向突然站起身的小弗鲁门先生：“已经来不及了，弗鲁门阁下。我已经拖了四天，明天……最迟再过两天我也会和那些人一样……”</p>
“我见过他们死后的样子，他们的皮肤会变得像白纸一样白，出现一层密密麻麻的网状图案，就像全身是被一层蓝色的蛛网盖住……但请您不要害怕，没有危险……如果您实在害怕……可以把我的尸体烧毁……”</p>
说了那么长时间，他似乎有些累了，双眼的眼皮开始下垂。</p>
体温在不知不觉中上升，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气管在被灼烧。</p>
“别忘了、您答应我的事，弗鲁门阁下……”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无比模糊，声音也沙哑到让人难以分辨在说什么，“别忘了……”</p>
“你不会有事的！”</p>
一片模糊中，他隐约看到一个影子出现在上方，急切的声音仿佛与记忆中的某道声音重合到一起。</p>
“你不会有事，谢尔比！我一定会救你……”</p>
梦境与现实似乎再次重叠到了一起。</p>
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了那个空气中总是飘扬着黄沙的地方……</p>
谢尔比用力想要睁开眼，想要看清那个正在说话的人究竟是谁。</p>
可与每一次做那个梦时相反，这次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眼。最后意识在某一刻消失，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p>
第237章 </p>
237</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