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牵洛看着冯大娘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 她抬起右手,她的右手布满疤痕,所以冯苏木给她号脉时,她伸出的永远只有左手。 而现在,冯大娘要给她号右手的脉,林牵洛略有迟疑,但还是轻轻卷起衣袖,露出手腕。 她雪白的肌肤上,看得出明显凸起的不规则疤痕,而就在这只带着疤痕的手腕上,还有一只碧绿色的方条镯子,刻着五谷丰登的图案。 冯大娘的手搭上林牵洛手腕的时候,林牵洛明显感觉到她的手指在颤抖。 “大娘,您……” “娘。”冯苏木也看出母亲不对,有些担心。 冯大娘道:“叶夫人,你这手上的伤……” “没什么的,小时候贪玩摔的。” 冯蝉衣道:“叶夫人,哥哥秘制的除疤膏可管用了呢。” “手臂上而已,哪有那么重要,再说我这一条手臂上全是疤痕,要全除了,恐怕也不易,而且我也习惯了。” “手臂上全是疤痕?”冯大娘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 这可把林牵洛和她的一双儿女都吓到了。 他们可是好些年没见母亲哭过了。 “让大娘看看。”冯大娘说着便将他袖管整个高高卷了起来。 林牵洛这时只有慌张不安,见冯大娘为自己的伤落泪,不知道心里是温暖还是担心。 但冯大娘的情绪也让她不好阻止,随着袖管越卷越高,她整条手臂便呈现在冯家母子三人面前。 冯大娘的眼泪更是止都止不住,冯蝉衣则捂住嘴,半晌才说道:“叶夫人,你这伤,当时伤得很重啊,很疼吧。” “已经过去了,或许当时很疼吧,都忘了当时的感觉了。” “噫……” 冯蝉衣的惊呼声吓了林牵洛一跳,还没明白过来,便听她叫道:“叶夫人的守宫砂……” 此话一出,林牵洛瞬间石化。 冯大娘和冯苏木之前只顾着看她手臂上的伤疤,听冯蝉衣这么一叫,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林牵洛手肘上那点暗红。 没错,那是朱砂,也叫守宫砂,大赓国的女孩在出生的时候便要在手臂上点守宫砂,那是代表女子纯洁的标记。 冯大娘的嘴唇颤抖起来,这颗朱砂,是她给她点上去的,十六年过去了,她,竟然就是那个小女婴。 到现在冯大娘都还记得,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女婴,没有哭泣,一双灵动的眸子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冯大娘一把将林牵洛抱在怀里,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她,竟然是荆丽芸的孩子,是她定下的儿媳妇。 林牵洛惊愕的被冯大娘抱在怀里:“大娘,您没事儿吧?” 冯大娘哭了一阵,才稍稍松开她:“孩子,你受苦了。” “啊,这个,我这伤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伤疤大了些,看着有点吓人,其实不疼的。” 冯大娘定了定神,想到荆丽芸已经不在人世,想到这个孩子已经嫁为人妇,虽然她的守宫砂还在,但便算与她相认了又能如何。 孩子,你的名字叫牵洛,而我是你的瑞雪阿姨,梁瑞雪啊! 这句话,梁瑞雪是在心底里说的。 她松开林牵洛,仔细地看着面前这个面蒙白纱的姑娘,一双眼睛灵秀动人,如果不是脸上的毒伤,该是怎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想到她这一身的伤,梁瑞雪的心就一阵抽痛,这些年,她受了怎样的苦。 “可惜我的苏儿没那福气。”梁瑞雪喃喃自语。 “娘,您怎么啦?”冯蝉衣看了一眼哥哥:“为什么说哥哥没福气呢?” 梁瑞雪如梦方醒,对女儿说道:“哦,娘是说,苏儿没福气学到你父亲的医术,否则也不会让叶夫人受苦了。” “娘,苏儿一定竭尽所能,一定治好叶夫人脸上的毒伤。”冯苏木正色道。 梁瑞雪点点头:“一定要治好她。”拭了拭泪,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床头的暗格里,有一只小盒子,梁瑞雪取出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碧绿玉镯,和林牵洛手上那只是一对的。 梁瑞雪抽搐着捂紧了嘴,眼泪再次滑落:“苏儿,我的苏儿,你还活着吗?” 冯蝉衣刚给林牵洛脸上敷完药,莫梓情便来了。 她看着药膏洗下来后,林牵洛脸上毒伤留下的痕迹淡了一些。虽然毒伤的痕迹依旧明显,但多少也看出点疗效,总算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心情大好。 “榆木,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治我的病不行,治叶夫人的毒伤却好像还有点儿用。” 冯蝉衣笑道:“梓情,你这是连夸带损呢。” 冯苏木道:“惭愧,苏木医术不精,只能看些普通的病症。” 莫梓情道:“榆木就是榆木,喂,不如今天别坐诊了,一起出去走走。” 冯苏木却道:“苏木还有事要做?” “做什么,我看着今天都没有病人。” “没有病人不是好事吗,只不过苏木还要继续给叶夫人研究解毒的药。” “如此,甚好。”莫梓情拉着冯蝉衣和林牵洛道:“榆木,你好好研究,早日把叶夫人的脸治好。” “定当尽力。” “叶夫人,等等。” 梁瑞雪从房间出来,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来到林牵洛身边,挽住她的手:“你家里有姣木栖草,可能找人去带些回来。” “好。”林牵洛道。 冯苏木道:“叶夫人,此草离开土壤太久效果会减弱,所以每次只能带回三株足矣。” “三株?”林牵洛瞪大了眼睛:“我娘家在绥州康晤城,去一趟只取三株?” “啊,叶夫人是康晤人?”冯苏木也没想到会那么远:“如此,如何是好?” “要不,我让人连着土壤一起铲了来?”林牵洛道。 “连土一起?”梁瑞雪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这一路颠簸,须得小心运送。” “好,我这便吩咐下去。”林牵洛出了医馆,明哲赶紧把马车驾了过来。 明哲穿的是便装,贴了个小胡子化妆成车夫模样。 马车也没有东厂任何标记,自然也不会有人认得出他的身份。 林牵洛走过去小声说道:“明大人,有件事得麻烦你安排一下。” “夫人请吩咐。” 当下,林牵洛把去绥州康晤城铲回姣木栖草的事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