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地黄,宇宙莽荒,日月万载,始成域疆,天分九重,地有三界,在大地之中央,黄河流域,横亘太行八千里,为大地之脊,环绕着它,名光严妙乐国,亦称中州,历万千载,其间也曾经历过战乱,经历过灾难,但人们从劫后的废墟上,一次次重建了家园,开垦出愈加广袤的良田,七十余载,妙乐国内终于再无战火,更是风调雨顺,灾难不兴,人们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良者有其工,繁花似锦的国土,祥乐和平的国度,物阜民安,老者安,长者信,幼者乐,从乡土到王城,一派谐和…… 透过高大的宫墙,王城中央,一片庄严巍峨的殿宇,一座座五脊琉璃瓦顶错落有致,雄壮的宫门前,两条长逾十丈的石雕巨龙昂首向天,不怒自威…… 每个经过的人,无论男女,皆俯身致意,因为他们的王与王后就在那里……望向宫殿的目光,包含着崇敬、热爱,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担忧。 虽然妙乐国的人很长寿,而且他们的王自幼修道,即使已过世间百多载,亦不知度生命之几何,但膝下仍未有一儿半女,于是,全国上下,无论大臣亦或百姓平民,莫不为之忧心忡忡了…… 净德王慢慢地推开长窗,眺望着远近鳞次栉比的屋舍,葱郁无垠的田垄,熙熙攘攘的人群…… 几个经过殿门前的民众正遥对王宫俯身致意,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净德王依然微笑着一一点头……他刚刚和大臣们议事回来,想起适才议事的情景,净德王微笑消失了,皱起眉头…… 如今妙乐国繁荣昌盛,即位七十余载,上下归心,但偏偏这帮子精力旺盛的大臣们,隔段时日,便要将净德王唯一的痛处,锲而不舍堂而皇之地要个说法,净德王又恰恰急不得,恼不得,几年来,妙乐国这位全民爱戴的王,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逼得在议事途中借尿遁跑路了…… 不过这件事的确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净德王年轻时与王后曾有一子,亡于征战孤竹行军帐中,死因至今诡谲迷离,之后再未生育,可若真将终老无子,或一旦身崩,社稷国祚委付何人?!不过任凭大臣们一再上疏谏纳,净德王坚决不允……想到此,脑海中慢慢现出王后娉婷的身影,忆及往昔,他的嘴角不禁浮上一抹暖暖的笑容。 恍惚片刻,净德王走向降香木案,拿起一份奏疏,这份奏疏与其他劝谏纳女不同,很是含蓄的建议,若王上无子,日后可酌立王弟烈山之长子姜黎为后,传承国祚。 轻轻放下奏疏,脸色有些凝重,他十八岁率兵出征,二十六岁,烈山从战,跟随南征北伐十余载,战功赫赫,而且安守本分,执礼甚恭,其子姜黎自幼天赋异秉,八岁即被选入香岩山普明宗修炼,净德王私下也曾有过这个想法,并曾与大主觋商议,但大主觋只是微微摇头,言道,“王上勿急。” 此后,便搁置下来,这份奏疏虽然隐晦,亦算颇为大胆,究竟是忠君爱国?还是受人唆使呢? 再度拿起奏疏,食指轻点,金芒一闪,揭开了奏疏后面的印封,上疏人的名字,赫然在目,净德王怔了怔,将奏疏放入袍袖中,沉吟起来。 思索间,忽听窗外一片哗然,净德王快步走至槛前,向窗外看去,只见远远近近人潮涌动,都朝一个方向望着,不禁抬头……一道巨大的九色彩虹,横跨天穹之际,若隐若现,璀璨眩目,映照着大地、宫殿、窗棂,灿如蝶舞…… 彩虹七色,今日竟为九彩! 身后轻轻脚步声响,一双柔荑围上了他的腰,净德王忙转过身,拉住王后宝月光的手,另一只手指向窗外,“快看,今日彩虹着实奇异!” 宝月光随之所指望去,俏脸掠过一抹惊喜,接着微垂臻首,若有所思,净德王一怔,轻轻扳过妻子的肩膀,面对自己,执手相望,柔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宝月光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想说给我听吗?” 宫殿里静静的,只有内侍们来往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半晌,宝月光终于下了决心,“我刚才小睡,做了一个梦,有位老者驾着九龙座辇从天而降,塞给了我一把玉如意,到怀里却变成了一个婴儿……想来此梦应是吉兆,却又有些忐忑,七十年前,我也是做了个梦……” 净德王木怔片刻,一把将宝月光紧紧搂在怀中,“这个梦不一样,必是吉兆,自我即位以来,始终奉行恻隐仁慈,敬奉天道,想是终于感化上天,遂了我们心愿!”说着,指了指窗外天际的彩虹,“ 你看,天现异象,你又偏偏做了这个梦,必可应验,如若生子,绝非池中物!明天就去天师院召请大主觋问问详细好了!” 宝月光闻言,脸上也渐渐露出一丝喜悦,依偎在净德王怀中,点了点头,刚想要说什么…… 净德王搂着她,抬脚便走,“快,随我来!” “去哪呀!” “虽有天意,亦须人为,且行应梦之事去!” “王上……” 窗外,天边的彩虹徐徐消散,九色辉映中,两人都没注意到,彩虹之上,云叠如山,好像慢慢地幻化出一张脸来,向着宫殿方向点了点头,一笑而没…… 他们虽没有注意到,但王城中一位黑衣赤脚的老者,王城东南数千里之外山脉一座险峻的峰顶上,几位白衣之人,皆一直凝望着彩虹和云团,若有所思……彩虹消失,云团飘散,老者和那几个人几乎同时扭转头…… 目之尽西,一片薄纱般的黑雾弥漫而起,笼罩了大半个天空,转瞬不见…… 翌日清晨,王宫的东南,枝枝桠桠藤蔓攀爬的树墙围着一座偌大院落,院中高高低低搭建着十几间茅草屋舍,妙乐国各地尤其是王城,百姓所居房屋几乎尽为青瓦石墙,在一片坚实整齐的屋舍间,这处茅屋大院显得格外简陋扎眼,最奇怪的是,围住院子的那一大圈树墙,居然没有门,把里面遮掩得严严实实。 茅屋的柴门缓缓推开,走出来一个老者,老者穿着很是朴素,黑衣赤脚,面容清癯,略显灰白的长发披散于肩,麻绳束额,正中系着一枚乳白色的兽牙,手拄着看不出什么材质顶端绑着几支绚丽羽毛的祭杖,走向树墙。 忽然,背后一间茅屋中传出一声兴奋至极的长笑,“终于可以变化了!”长笑中,轰,整个茅屋顶豁然破开,一道白光,隐有金辉,腾空而起。 其他茅屋的门纷纷推开,冒出来不少人,齐齐望天,其中一人大呼道:“哇,大师兄升天了!” 大主觋也停步扭头看看,微笑颔首,“这就好啊!”说完回身,不知怎么,就那样不疾不徐地穿过树墙,朝王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