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相信,他是没有办法。”</p>
“不明白。”檀栎又说了一遍。“可能正因为不明白,我不但原物奉还,还要倒贴一样东西进去。明天就让它跟葡萄做个伴一起封入地宫,以示我拳拳向佛之心。”</p>
他将一个木盒推到玉辟寒眼前。玉辟寒毫无揣测地掀开盒盖。盒里是十五颗径寸珍珠,莹白细润,形似覆釜,错落光彩立刻使整间屋子都显得粗陋。他只看了一眼就又关上。</p>
“希望无照师父家里不知道这事,不然他们今夜辗转难眠。”他说。“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家中收藏明月夜光这样的至宝,居然往往敢不锁门就出去。”</p>
“这是我平生走的最后一趟镖。”檀栎说。“本来当时已不想做。后来得知是送到京城罗弘处。十年前罗弘在洛阳做县尉,正是这人跟青蛇箭勾结,图谋镖物,害得许多镖师丧命,他此后却平步青云。这一盒南海明珰也是某个地方官吏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这不关我事,我缺德事掺和多了。我亲自把珠子送到他书房,看着他验明无误。公事既了,第二天我去把他杀了。”</p>
“但你还拿了珠子,就有谋财害命之嫌。”</p>
“那只是因为好奇。这盒子就搁在我书架上那笔筒旁边,我常拿下来看它,它自然也好看,比葡萄还好看,想见蚌病结胎,几多辛苦,但看着看着我仍然疑惑:何以有人会为了这样的东西,草菅人命,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檀栎也掀开盒盖,取一颗珍珠出来摩挲,触手的温凉滑腻,几乎也使他想把一切抛开,只是陷入这感官的微小的欣悦。但他终于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p>
“总之,留在我手中无用,只是徒增烦扰。如今我也不再需要这答案,一起丢给祖师他老人家操心就是。明日地宫一封,塔身重盖,过去种种,一笔勾销。”</p>
“合适。”玉辟寒说。他同时感到巨大的失望与巨大的解脱。像什么重物颤颤巍巍的在半空悬挂许久,落下时便烟消云散,危险已过,只留下一种压不住阵的空虚。檀栎看着他笑。“你现在可放心了?”</p>
“我放什么心?”</p>
檀栎不答,只是笑,玉辟寒被他笑得有些发毛,终于恼羞成怒。“说到底你跟我解释这么些做什么?又不关我事。这么拮据都没想到出脱一两颗,是想让我赞扬你定力?这话这时候说不好听,你整修花圃、翻盖屋顶的钱还欠着我的。别想用画抵账。”</p>
檀栎叫冤:“这不是怕你误会!难道我谋财害命亦无妨?以你的脾气又不会问。还是我未雨绸缪主动招了,以免你盘算差不多了不动声色弃我而去,那时候我还一头雾水。”</p>
“倒不是说无妨。”玉辟寒推过酒杯示意他斟酒,“人做事都有他缘由。你若真做了,亦必有你的缘由。不了解人心浮荡,事情经纬,便想当然以为他当做这个,不当做那个,若不如所想,便大失所望,实在没道理。再者赌对了又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