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前脚刚走,后脚就从西苑中涌出一群锦衣卫,上前开始将来谏言的官员们集中起来。</p>
“走,到去南海子搬砖去。”</p>
一群锦衣卫手中的御林军刀的刀刃明晃晃的晃荡,吓的有些人几乎要尿了。</p>
看到锦衣卫开始清场,毕自严连忙带着人往边上挪了挪。</p>
死罪免了,但这活罪是难逃的。</p>
更何况,皇帝还让东厂去监督。</p>
看着这群被押送走,一步三回头的同僚,毕自严心下不由的想到。</p>
“皇上对结党之人,杀心很重啊。”</p>
叹了口气,毕自严对身侧的徐光启道。</p>
他对于朝中的倾轧很是不满,想着能团结朝臣,争取让朝廷用最快的速度,度过万历留下的虚弱期。</p>
但现在看来,恐怕是做不到的。</p>
“陛下喜用实干之臣,不喜空谈之人。”</p>
没有正面回答毕自严的话,徐光启摸着自己的胡子道。</p>
“依今日之所见,恐怕陛下是不想因为党争而杀人,导致人心不稳,但对党争却又极其厌恶。”</p>
皇帝这是明牌和你玩狼人杀。</p>
抽魏忠贤的那巴掌,那顿军棍,是告诉东厂,也是告诉朝臣,别用结党营私这种罪名来弹劾别人。</p>
让魏忠贤去监督这些人搬砖,是告诉这些人,朕相信了魏忠贤说你们结党营私的事,给朕收敛点儿。</p>
党争,我知道。</p>
但,我不想因为党争杀人。</p>
要是再结党营私,那就让东厂去查。</p>
而且,皇帝还给结党营私定下了罪名。</p>
今后再敢结党营私的,那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被东厂拿到证据,是要活剐的。</p>
“多事之秋啊。”</p>
听到徐光启的话,毕自严无奈的摇了摇头。</p>
“无碍,陛下令我从京外调遣的官员,基本已经进京了。”</p>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当师爷的周应秋适时的凑了上来。</p>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种人,怎么死都不冤枉。”</p>
“这就是你看着诸朝臣触怒陛下,袖手旁观的原因?”</p>
听到周应秋这厮的话,毕自严目光略带厌恶,看向周应秋厉声问道。</p>
“今日若是让陛下杀了这些科道言官,天下民众会如何看待天子怒而杀人?”</p>
“来日可还有谁敢再任其职?若无科道两缺,则朝政如何运转?”</p>
说着,毕自严用手指了指周应秋道。</p>
“你这是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p>
“才不配位,必有祸殃。”</p>
闻言,周应秋一甩袖子,也不让步。</p>
“其人并不才华,却又对国事置喙颇多,若事事以其人言语而行,则我大明何日才可获得安宁?”</p>
“有昔日熊廷弼被弹劾之例在先,杀之以定国威有何不可?”</p>
说着,周应秋举起双手,对西苑大门拱了拱道。</p>
“陛下才学精通,博览群书,有仁慈爱民,果敢有为。”</p>
“我等身为人臣,自当以奉上为主,做事为先,何有替该死之人求情之理!”</p>
“你!”</p>
闻言,毕自严差点儿鼻子给气歪,周应秋这厮用替皇帝办事儿为理由来堵他的话。</p>
“哼。”</p>
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毕自严只能一甩袖子,离开了西苑门前。</p>
“周尚书,忠君有为,他日定当名留青史啊。”</p>
临走之事,徐光启对周应秋笑眯眯的道。</p>
“这我工部缺员颇多,如今外官进京,还劳烦周尚书先替我将工部诸掌司补员。”</p>
身为一个喜欢吃回扣的人,徐光启的性格到底是比毕自严要圆滑一些,知道怎么和周应秋这种幸臣打交道。</p>
“为国做事,何来劳烦之说。”</p>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光启对自己态度好,周应秋也不会闲的没事做得罪一个工部尚书,拱手道。</p>
随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p>
“哈哈哈。”</p>
返身回了西苑,方才走到主殿,就见到挨完了军棍的魏忠贤老老实实的跪在阶梯下面。</p>
“哼。”</p>
看到魏忠贤,朱由校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径直走入了大殿。</p>
“陛下消消气。”</p>
见到皇帝回来,已经知道事情发生经过的徐婉儿提着茶壶,来替朱由校倒茶。</p>
“消气。”</p>
从徐婉儿手中接过茶杯,一口饮尽,朱由校摇了摇头道。</p>
“一个个,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娼女盗。”</p>
“朕啊,迟早被他们气死。”</p>
说着,朱由校一把将徐婉儿拉入怀中。</p>
被皇帝拉住,徐婉儿身子一僵,然后就乖乖的被皇帝抱着。</p>
两人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p>
闻着媳妇儿身上淡淡的清香,朱由校思索着魏忠贤这人。</p>
这个太监,忠心是有的。</p>
但政治嗅觉,不能说差,只能说灾难性的低。</p>
而且,人还容易飘了。</p>
九千岁虽然指的是鸡,但宫里可是有位千岁皇后娘娘的,这你都敢受。</p>
另外还有立生祠的事儿。</p>
正统的王振、正德的刘瑾都不敢让人给自己立生祠。</p>
上一个立生祠的太监是谁?</p>
是和张居正一起搞事儿的冯保,但冯保最后是个啥下场,才死了多少年,这魏忠贤都不知道的吗?</p>
“让他别在哪儿跪着了,做事去。”</p>
抱着媳妇儿压了会儿惊后,朱由校将脑袋捂在媳妇儿胸口,闷闷的说到。</p>
“给他说一声,别把人弄死了。”</p>
“还有,朕不是赏给他个干儿子么,给魏忠贤送过去,让魏忠贤问问那人,朕为什么打他。”</p>
“奴婢领命。”</p>
看着皇帝的动作,刘时敏不敢多言,躬身应了后,向殿外走去。</p>
临走之时,还顺带着将殿内的人都带了出去。</p>
皇帝这是打算办事儿了?</p>
行驶在去南海子的马车上,魏忠贤光着个腚趴在软塌上,由他干儿子给自己涂抹着药膏。</p>
“哎呦,轻点儿!”</p>
就算皇帝对他是没杀心,但锦衣卫的军棍,那可不是那么好受的。</p>
结结实实的二十军棍,也是将魏忠贤打的下不了地了。</p>
挨了军棍后的伤口,是火辣辣的疼。</p>
但这涂上药之后,又是一种冰凉凉的触感。</p>
冰火两重天之下,魏忠贤疼的可谓是化身人形抽油烟机,直吸冷气。</p>
“不就说了个有结党营私之嫌嘛,皇爷用的着打我二十军棍吗?”</p>
好不容易挨到疼痛感下去,魏忠贤就趴在枕头上思索起了为啥挨这二十军棍。</p>
皇帝不相信朝臣结党营私?</p>
骗鬼呢。 什么齐楚浙宣昆,还有那个据说是人最多的东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