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八年年，十二月初七，大雪。</p>
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p>
芜殿行宫大概的收拾了一下，虽然无法住人，但已经能用来议事了。</p>
大雪天的，部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也没其他事，皇帝就让人喊了几个高官，一起在这儿聊闲天。</p>
或者说，开小会。</p>
在座的文官有七个，分别是吏部尚书周应秋、户部侍郎袁世振、礼部尚书孙如游、兵部尚书黄克瓒、工部尚书徐光启、左都御史张问达、度支司正卿毕自严。</p>
户部尚书李汝华告病了，所以袁世振代其前来。</p>
但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李汝华退休已成必然，袁世振就是取代李汝华的人。</p>
如今袁世振正在慢慢的从李汝华的手中接过户部权柄，两人交接完毕的那天，就是李汝华致仕的日子。</p>
“昔年，蒙元残暴，宽纵豪强，致使天下凋敝。太祖爷吊民伐罪，再复华夏。”</p>
“时天下生民艰辛，太祖爷恤小民之艰苦，与刘伯温定卫所军屯养民之计，豪言，吾养兵百万，不耗百姓一粒粮米。”</p>
放下手中的热茶，朱由校看向在座的众人，缓缓的道。</p>
“杨隋大业至李唐武德年间，窦建德、王世充、宇文化及、王薄等人荼毒河北山东诸地。唐太宗一统中原后，在各地设府田以征兵马，供朝廷驱使，终有李唐征讨四方不臣，拥天朝上国之名。”</p>
“但到了唐高宗，乃至于武周之时，府兵难召，府田短缺，终至唐明皇时，李林甫以明文废除。”</p>
“我大明的卫所制，与当年李唐的府兵制差不了多少。”</p>
“然，朕翻阅实录，永乐元年，各地卫所征屯田子粒粮两千四百三十五万石，永乐十年，征屯田子粒粮仅有九百一十二石了。”</p>
“自叶淇变盐法，改纳粮开中为纳银开中，各地卫所时时粮草不济，需要国帑出银出粮养军。”</p>
“大明的卫所，终究是到了要废除的地步了。”</p>
“陛下，臣曾在陕西为官，自长安至独石一带，阡陌纵横，耕获颇丰，臣就去打听过，发现这些地，本应是卫所田，然均被镇守、知府、总兵、兵备道、参将、都指挥等官，占为己业，所产之粮，不交国税，不交军屯，均为其所占。”</p>
听到了皇帝的话，毕自严接过话头道。</p>
“而各地卫所剩下的田亩，多处贫瘠之地，产粮较少，不足以纳屯田子粒粮，这就导致了军卫所产粮不足，需要朝廷拨粮。”</p>
“这些田亩沦为私田，时日已久，归属已经很难查清，陛下欲将京畿之地的卫所田分给军户，言谁种归谁，此为善政。”</p>
“然，臣担心，若是将田分给了民众，民众交不起赋税，又会将田拿去投献了豪族大户。”</p>
“嗯。”</p>
闻言，朱由校点了点头，对于毕自严的担忧很是上心。</p>
“这个问题，朕也想过。不过，朕考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p>
“《孟子》有言，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p>
“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这是个什么道理。”</p>
“前些日子，朕让锦衣卫从京城中抓了三四万游堕之民，到西山挖矿劳作，依照按劳分配的原则给工钱。”</p>
“然后，朕让人管矿山的赵爽给朕回报说，因为给的工钱能够养活一家之人，这些人挖矿非常的积极。而且，还有附近的农户听说给工钱的事之后，纷纷前来，想要应工。”</p>
“好奇之下，朕让人前去询问，方才知道，这些应工之人，皆为下农与佃户。”</p>
朱由校说着，放下茶杯，看向堂上诸人问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