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关切,连带好奇,程令雪问公子:“公子是做噩梦了么?”</p>
姬月恒默认了。</p>
想到少年的心虚,他又补道:“昨夜未进夕食,梦中也不安生。”</p>
原是把她当成美食了,程令雪舒了口气:“属下还以为您……”以为他又发病了,怕让公子更低落,她没往下说,只道:“公子好生歇息。”</p>
如此讳莫如深、欲言又止,让人无法不误解,姬月恒心口更疼了。</p>
想确认,最终作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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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众人登船前去青州。</p>
一连数日,公子都闭门看书,程令雪连他人都见不着。</p>
这日,船行过一处峡谷,江心竟泊着艘沉了大半的船!四下乱成一锅粥,护卫岸上水里到处搜寻。</p>
航道狭窄,他们只得暂留片刻,亭松让赤箭带人前去相助,派出去的几人很快回来了,奇道:“是青州杜家的船,船上还有位杜二公子!”</p>
程令雪起初在走神。</p>
公子的异常让她心不在焉,那声“杜二公子”猝不及防闯入耳畔,她怔了会,随即身子一寸寸僵硬。</p>
怎么这么巧?!</p>
身后轮椅声忽近,如同“嗡”的一声弦响,程令雪成了惊弓之鸟。</p>
公子来了,倘若不巧与那人碰了面,她说不准会暴露!</p>
她仓促转身,往后方走去。</p>
赤箭看来,则另有一层遐想,他促狭地大声调侃:“竹雪怎的看到公子就跑啊,公子又不会吃了你!”</p>
程令雪忍住把他扔入江中喂鱼的冲动,头也不回:“内急。”</p>
赤箭嗤了一声,显然不信。</p>
亭松也跟着笑了,却见本神色淡淡的公子眉心攒起。</p>
那神情简直像被虫子蛰了。</p>
他正忐忑,公子的目光倏然淡下,眸中是无边无际的漠然。</p>
“风大,回吧。”</p>
舱门关上,房内只余姬月恒。</p>
回想少年适才惊慌的逃避,和那日在他醒后含糊其辞的言语,他苦恼地以手撑额,长指揉着眉心。</p>
有人停在门外。</p>
姬月恒心有所感,推开门。</p>
少年清秀的杏眸盈着茫然,对视时长睫轻扇,显见的心虚。</p>
懵然的神情和梦中重叠。</p>
渴念被勾至梦外,姬月恒凝着那微红的唇,扶着门的手突地紧扣。</p>
又来了……</p>
他收手,让硌痛驱散邪念。</p>
公子蓄力的手落入程令雪眼中,只觉他捏着的是她的小命。</p>
她本与亭松找了个借口来公子门前守着,既可避免和那人碰面,又能看紧公子。可公子……似乎不大妙。</p>
他手扣着门,正凝眸看她,和从前的冷静不同,他像坠入一张大网,眼中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p>
其中似有懊悔?</p>
她隐约知道他为何懊悔。</p>
正好她的心也乱,不自觉在公子身上加诸了对过去的她的怜悯,看他的目光淡含着温柔和忧郁。</p>
“公子,对自己好一些。”</p>
她如此唤他,亦在唤过去的她。</p>
姬月恒定定看着眼前人。</p>
因这一句话,眼前少年与梦中少女重叠,渴念如浇了油的干柴,再次熊熊燃起。可仅须臾,低沉的余音回响耳畔,浇来一盆冷水。</p>
升腾的烈焰一点点熄灭。</p>
“公子?”</p>
又是一声,只剩湿漉漉的柴禾,黑色烧印的丑陋而寂然。</p>
手用力一推。</p>
那少年和鬼魅都被关在门外。</p>
门外,程令雪对着紧闭的门,一头雾水地摸了摸后脑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