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一安慰，公子目光微动，似乎升起了希望。可一眨眼功夫，那漂亮的眸中又染上寂然。</p>
就好像希望落空了。</p>
她猜不准他是心情不好还是身子不舒服，打算问问。可刚要开口，公子什么也没说，淡淡阖上门，神情一如初见时，是无情无欲的疏离。</p>
好奇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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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道总算在黄昏时被清了出来，他们的船只得以再次启航。</p>
程令雪心里一根弦松下了，然而另一根弦却绷得更紧。</p>
这夜原该她守在公子房内，可公子却让亭松和她换过来，忆及白日里公子面对她时的种种异常，她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他不想见到她。</p>
见她孑然而立，一旁的赤箭幸灾乐祸凑上来：“你得罪公子了么？”</p>
这人长了嘴，却不会说话，程令雪目光和声音皆冷下来。</p>
“与你无关。”</p>
“行吧，那祝你好运。”赤箭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竟是没继续调侃她，而是出神地望着江面看风景。</p>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令雪顺着他视线看去，眉头亦凝起。</p>
今夜月色正明，又有江水照映，四下通明，远处岸边的石头上躺着个人，手臂正无力地来回摇曳。</p>
赤箭讶道：“那人还活着！”</p>
征得公子同意，他带人把人救上来，回来后兴奋地同程令雪道：“是个俊朗的青年，看衣裳像富户家的侍从，说不定就是那艘船上的！”</p>
程令雪警惕望去，见另一护卫捞着个奄奄一息、身穿武袍的人经过。</p>
不是那个人。</p>
她平静地收回目光。</p>
这艘船虽大，因是公子出行所用，公子的卧房、书房、浴房就占了大半空间，余下的几间舱房，都被船夫们、其余护卫和一众侍婢占满了，只有程令雪和赤箭亭松的房中仍有余地。</p>
他们三人轮流值守，舱房多半时候空着，救上来的那人便由亭松做主，暂且安置在他们房中。</p>
后半夜，到程令雪休息了。</p>
房中虽有生人，可半死不活，她索性当人不存在，倒头就睡。</p>
刚睡不久，子苓端着药入内，那人昏得厉害，她死活喂不进去，顾及男女有别又无法施展，正愁着，一双素白修长的手接过药碗。</p>
程令雪道：“我来罢。”</p>
她坐在榻边，平静地把人扶起来，要把药灌入对方口中。</p>
怕她看不清，子苓将烛台捧近，烛光恰够照清榻上青年的面容。</p>
那是张相当俊朗的脸，舒眉朗目，然而看惯了公子和竹雪这样的神仙面容，子苓并未很惊艳。</p>
倒是程令雪，一下怔住了。</p>
她死死盯着那年轻公子的脸，手中的药碗竟没拿稳。</p>
药汁泼洒在青年身上。</p>
“咳……”</p>
青年被烫醒了，缓缓睁开眼，看到榻边的少年时，亦是恍惚。</p>
他一睁眼，程令雪彻底看清了这张脸，瞳孔愕然紧缩。</p>
要命……</p>
救上的人怎么是他！</p>
她猛地起身，仍烫手山芋似将人扔下，沉声：“他醒了，可以喂了。”</p>
药碗再次回到子苓手中，子苓不明所以，懵然看向竹雪淡漠的背影，思绪又被青年的咳声拉回。</p>
喂完药，青年再次昏睡。</p>
子苓出了门，见竹雪双臂抱剑立在月下，周身被月色披上一层薄霜，清冷得让人不大敢靠近。</p>
她关切地走近：“竹雪？”</p>
程令雪回头，平静得仿佛适才失态倾翻药碗的人不是她。未待子苓询问，她不自然地以拳抵唇：“没什么，就是有些怕生，人没事吧？”</p>
子苓噗嗤一笑：“人倒是没伤到，喝完药又昏过去了。”</p>
昏了就好，程令雪暂且放心。</p>
当日那书生一句“只是依赖，算不得喜欢”就如一把剪子，一刀剪散了她对于那人凌乱的心结。</p>
她现在，已经不在意了。</p>
然而毕竟是见过她的人，虽说两年过去，她长开了些，他不一定会认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p>
她盘算着要如何避免碰面。</p>
要不，把他打晕？</p>
不行，人家受着伤，说到底，他其实也不欠她什么，不能太缺德。</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