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他开了口,但那唇畔溢出的却是亭松肃然警示的声音——</p>
“公子最厌被骗。”</p>
“而你,不仅女扮男装,还为了解蛊蓄意接近公子!”</p>
剑光划过她的眼上。</p>
但即便在梦中,程令雪也不怵,她剑术和轻功俱是高强,便是亭松也不见得能捉得住她。</p>
她轻灵地一跃而起。</p>
然而却忘了一件要紧事。</p>
只见那端坐轮椅中的贵公子长睫一抬,随后——他竟乍然化成一只约莫是蛊虫的怪模怪样的大虫子!张着大口一下将她吞入腹中!</p>
那虫子其实倒是憨态可掬,可有公子作比,实在是太丑了。</p>
她不是被吓醒的。</p>
是被丑醒的。</p>
但梦这东西,就像蘸着白水的毛笔,虽无墨色,也多少在她淡如白纸的情绪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即便晒干了,也有细微褶皱。</p>
越想越觉得蛊毒实在可怕!</p>
更可怕的是公子,这文弱贵公子虽一推就晕,可似乎是什么洛川鸡家的公子,听说眼线遍布江南北。</p>
要是被发现,她可能连蛊都解不了,解了也会被抓回。</p>
握剑沉凝许久,直到远处闹市传来叫卖声,程令雪去找了亭松。</p>
听她道明来意,亭松微讶:“外出?”且是在这节骨眼。</p>
程令雪低着竹叶眉,长睫清冷低垂,疏离中露出几分局促:“来前托人寻亲,约定好半月给消息,但已经二十日了,想去问问。”</p>
她也清楚,昨日刚抓到细作,今日她就破天荒外出实在可疑,可她来前并未伪装得很周密,女细作暴露在前,昨夜的恶梦不是没有成真的可能。</p>
得让自己更稳妥些。</p>
亭松没多问,极爽快地应下并给预先她支了月银:“小心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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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沉甸甸的银子,心情松快不少,程令雪来到一处山脚。</p>
草屋破旧,但有炊烟升起。</p>
她抬手叩了门。</p>
一个身量细瘦、面上带疤的汉子开了门,凶神恶煞道:“谁啊?!”</p>
程令雪:“我找江皊。”</p>
汉子凌厉的目光扫视她,粗声粗气道:“不认识!找错地方了!”</p>
“哦,那我走了。”</p>
她漠然地转过身,刚要走,腕子就被一把攥住了,汉子扁起嘴,浓眉微蹙,凌厉眼眸盈满委屈。</p>
杂乱的胡子随着说话轻动,却发出了含嗔带怨的少女声音。</p>
“死鬼!让你走你就走啊!”</p>
说罢,就这般顶着一张汉子面容,一腔软糯声音,上来便要亲昵地挽她胳膊:“怎么回来啦?”</p>
汉子顶着少女的声音咯咯娇笑,笑得程令雪头皮发麻,她不自在地扒开那只手:“师姐,你别这样。”</p>
顶着这陌生大汉的面孔挽她手。</p>
怪变态的。</p>
江皊看着褪去生分的师妹,更为欢畅地调笑:“就师妹你这怕生的毛病,怎么博取那公子信任啊!”</p>
旋即她三下五除二卸了伪装,露出一张秀美的少女面庞。</p>
“说吧,回来什么事?”</p>
程令雪说起正事:“公子身边查出了女扮男装的细作,他讨厌被骗,我需要伪装得更真一些。”</p>
江皊了然一笑:“上次让你试试我新做的宝贝你还害臊,悔了吧?”</p>
说来取出那块皮子。</p>
程令雪硬着头皮接了过来。</p>
她看都不敢看那东西一眼,转身合上窗,墨色衣裳窸窣坠地,衣裳的主人抬脚甩开缠挂足尖的衣衫,清瘦玲珑的脚踝,莹润如玉竹。</p>
“对了,还有喉结——”</p>
江皊没多想便转过身来。</p>
程令雪正低头裹那革子,雪肤乌发相互映衬,如白纸黑字的墨宝,偏她周身透着疏离,立在昏暗草屋里,像极月下神秘却蛊惑的莲花妖。</p>
没想到师妹平时清冷,褪了衣裳竟这么勾、勾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