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蛊则在片刻后落到她身上。</p>
信上说,蛊毒半年后发作,每月一次。中子蛊者需得博得中母蛊者全副身心的信任,方能解蛊。</p>
否则毒发多了,将经脉受损。</p>
真是邪乎,若说什么“与人交欢”或“让人动情”就能解蛊,她还勉强相信,可信任无法丈量,这算什么?</p>
或许背后另有玄机。</p>
程令雪不放心,寻了位苗医,一瞧,她身上竟真有蛊毒,只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蛊。她本想去昭越寻一寻解蛊的法子,但那苗医说了,蛊毒不同于寻常毒物,解铃还须系铃人,往往只有养蛊人才能解自己种的蛊。</p>
然而那人就像鬼魅消失无踪。</p>
无奈,她决定先去寻那位中了母蛊的贵公子探一探。</p>
那贵公子来江南游玩散心,经过一处山林时被山贼掳走。</p>
这才有了她贼窝救人一事。</p>
然而回想那夜救人,程令雪本就不温暖的心情更发凉了。</p>
那夜的贼窝尤其诡异,山贼头子发狂杀人,将自家兄弟杀得一个不留。她一出现,便利落地杀了贼人,从尸山血海中救了那位文弱的贵公子。</p>
这本是一个完美的开局。</p>
可她有个毛病,一旦与生人离得太近,便会紧张。贵公子体弱,且有腿疾,她只能搀扶着他往外走,可他半边身子压着她,周身气息疏离森冷,简直不像活人,呼吸还不时拂过耳畔。</p>
她下意识一个甩手,把他……</p>
扔了。</p>
病弱公子禁不起折腾,当即晕了过去,过后虽派心腹前来谢恩,并给她一份贴身护卫的活计。</p>
可她来了后,他却不曾用她。</p>
他们只说让她先熟悉熟悉,熟悉了二十余日,收了不少侍婢甚至表姑娘的媚眼,连公子面都没见着。</p>
见不着人,便不好琢磨解蛊。</p>
正愁着,园中走出一个高大的青年,是公子的心腹亭松。</p>
亭松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素来耿直,今日脸色却不大好看。</p>
片刻后,与一众护卫和侍婢立在廊前时,程令雪知晓了原因。</p>
公子身边有个护卫是细作。</p>
这细作之前调虎离山,要借山贼之手行刺公子,今晨再一次时试图行刺时,被亭松一剑毙命。</p>
眼下人已经死透了,死相还不大好看,目眦欲裂,唇色乌紫。</p>
想来还中了剧毒。</p>
程令雪看着尸体,心想公子这是杀什么来着……对,杀猴儆鸡。</p>
习武之人见多了血光,她面不改色,身后一个胆小的侍婢已吓得牙齿打颤。程令雪身子稍偏,挡住小姑娘视线。</p>
刚一动,对面亭子的竹帘后露出一只修长的手。那手指修长,纤尘不染,轻轻一抬,竹帘就如画卷展开。</p>
起先露出一片在日光下微光流溢的袖摆,而后是温润的下颚。</p>
轻抿着没什么情绪的唇。</p>
白皙如玉的面色。</p>
半垂的鸦睫。</p>
和眉心一点小小朱砂痣。</p>
程令雪一时怔住了。</p>
那夜四下昏暗,她是凭着那副文弱身子骨和一旁的轮椅认出公子。今日算是她第一次看清这位贵公子的容貌。</p>
养蛊人信上说:“贵公子文弱多病,常年靠轮椅代步,眉心有一点朱砂痣,且貌若天人。”此前,她一直觉得“貌若天人”是“模样周正”的夸张说法。</p>
此时一见,白纸黑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成了鲜活的丹青。</p>
短短一眼,她给他印了几个戳。</p>
病弱,好看,贵。</p>
碰不得,更赔不起。</p>
仿佛有所察觉,碰不得更赔不起的贵公子轻掀鸦睫。</p>
她对上那双沉静的眸。</p>
青年一瞬不错眼地凝着她。</p>
目光沉静,桃花眼似一汪静潭,要把周遭曦光都吸走。</p>
程令雪仿佛回到山寨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