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与太皇太后的初见,尚算稳妥过去,秦柳瑟心中感慨万千,松了口气,而太皇太后那边,自然也是有许多想法。 老人家虽然中午要午睡,但年纪上来了,睡眠浅,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起来了。 老姑姑伺候着太皇太后漱口、净面、穿衣,然后扶着她到次间的暖榻上坐下,又叫人将外头准备好温着的点心抬进来。 夏姑姑一边伺候着老人家用点心,一边笑着与她说些中午的事情。 “太皇太后,瞧着也是看得上皇上新抬起来的这位皇贵妃的,这下您心中的顾虑,多少能消退一些了吧。” 夏姑姑是太皇太后的陪嫁丫鬟,从她未出阁的时候,就已经伺候着。到如今,也有七十余年了。 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这宫里许多人的年岁都要大,一主一仆,有时候更似姊妹,因着这也是现如今这世上,太皇太后最能说心里话的人。 几个月前,得知皇上新封一位年纪轻轻的妃嫔做皇贵妃,远在南边的太皇太后,心中震惊不已。 没想到永嘉帝那样稳重的人,会瞧得上这样一个着实年岁有些小的丫头。 虽说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但这后宫,又不是没有生儿育女,且跟着永嘉帝多年的妃嫔。 惊讶之余,当时太皇太后当即便让人去查秦柳瑟的来历,家世。 得知她是秦少卿家的庶女后,虽是这个家世尚且算是可以,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一来,担心秦柳瑟不够格,二来,担心自己的皇孙这样捧着她,会得不到旁人的支持。 是以,太皇太后这番回来,有试探秦柳瑟的意思,也有给自己的孙儿撑腰,也就是给秦柳瑟撑腰的意思。 说到底,不管她喜不喜欢秦柳瑟,但接受她,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心疼着自己这位孙儿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所谓爱屋及乌便是如此。 “你觉得皇帝待她如何?”太皇太后接过侍女递来的汤碗,不答反问道。 夏姑姑替太皇太后轻轻捶着老寒腿,一边笑道,“虽说奴婢也有十年没见着皇上了,可从未看见皇上这般……便是当年做王爷的时候,也没见当今这位,待哪一位女儿家这般好的。” “又是替她说话,在您面前护着,又是替她夹菜,想当年的九王妃,都未必有这个福气。” 说不得夏姑姑与太皇太后相处久了,也是懂得她的内心的,她的看法,几乎与太皇太后一样。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道,“以前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也领着正妃侧妃到宫里见过我,那只有正妃侧妃伺候他的份,哪有这样还给女人夹菜的,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太皇太后感慨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十年前,叫哀家做梦,哀家都不敢想他会有一日这样待女子这般妥帖。” 有些话,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太皇太后也不好再提及。 当年先皇给永嘉帝选正妃,选到先皇后的时候,太皇太后怕永嘉帝不喜欢,还特意招他进宫来问了一遍。 若是他不喜欢,作为祖母,自然可以为他定夺,再挑个自己可心的贵女,先皇不疼这个儿子,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心疼孙儿。 但那时候永嘉帝怎么说来着……他说男儿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家中的妇人,只要贤淑得体,能替他生儿育女,叫他无后顾之忧便可。 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重。所以,当年永嘉帝的后宅,几乎是宫里怎么安排,他便照单全收。 是以,这回选了秦柳瑟这样一个人,太皇太后才会如此惊讶。 夏姑姑替太皇太后捏着小腿,疏通筋脉,也知道太皇太后的困惑,担心秦柳瑟年纪小,压不住后宫其他人。 便开导她说,“奴婢知道娘娘是担心皇贵妃年纪小了些。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皇上捧着,心里有她,将她当做正妻,便是像当年娘娘一样,不也与先皇差了许多岁。” 太皇太后扫了夏姑姑一眼,“年纪小是一回事,家世背景如何又是一回事。原先,我是担心她庶女出身,上不来台面,但今日瞧着,倒是举止端庄,也不怯弱。虽说头回见面也没有太多话,但举止得体娴雅,倒是比我以为的要好上许多。” 要当一国之母的人,自然不能太小家子气。 “皇帝根基还不够深,没能找一个能助他一臂之力的皇后,这才是叫哀家担心的。”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现如今永嘉帝虽然登基了,但生母太后没有娘家,不能给他支持。 现如今找了个准皇后,娘家也不算根深蒂固,多少有些替他担心。 秦少卿那样的人家,也不是那些在京城枝叶繁茂多年的豪族,助力不了什么。 太皇太后原本是以为,永嘉帝会像先前一样,找一个像先皇后那样有家室的人做皇后。 却没想到,最后选了秦柳瑟这样一个家业不算深的妃嫔。 虽说是当朝红臣,但到底与豪族世家不一样,而且年岁也小,这全然就是按着他自己的喜好的在找了。 夏姑姑依旧笑眯眯的与太皇太后说着话,宽慰她,“虽然皇贵妃娘娘,许是年岁少了些,但奴婢瞧着是个聪明人,咱们皇上也不是没眼光的人。” “这也说明咱们皇上年少有为,不想靠着外戚,也不用靠外戚,也是皇上的能力!” “再说了,太皇太后原先不就做了更坏的打算吗?再如何,咱们都有应对之策,都能助皇上一臂之力。” 太皇太后吃了小半碗的燕窝粥,便不吃了。毕竟年岁大了,讲求养生,而养生之道便是说着七分饱三分冷。 她将勺子放下,淡淡说,“她不在京城长大,这京城许多事,许多豪门世家之间的弯弯绕绕,都不懂。但既然皇帝选定了人,那哀家也就只能帮帮他了。” 太皇太后虽然对秦柳瑟的出身多少有点意见,但知道永嘉帝不是沉迷女色之人,既然选定秦柳瑟,又这样待她呵护她,自然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