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永嘉帝的人都走了,侍女跟着送出毓秀宫又回来,看着屋里的赏赐,笑得很开心,“才人,你瞧皇上对你多好啊,给我们赐了这么多东西呢!” 周才人垂着眼眸,没有多喜悦的样子,淡淡道:“皇上这是在为宁淑妃弥补我罢了。” 想到膝下有长乐公主,眼下又怀了龙种的宁淑妃,周才人说不羡慕是假的。 在这宫里,有个孩子已经很有盼头了,宁淑妃这一下有了两个,母凭子贵,这要是肚子里的是皇子,那风头,都要比皇后还强劲。 只不过人各有命,皇后有福气生下大皇子,却没福气享这个儿子的福气,看皇后现在那病入膏肓的样子,那真是有命生没命享。 侍女一边把永嘉帝的赏赐端过来一件一件给周才人过目,一边和她闲聊,“奴婢听说,当初皇后就是因为拼命生了大皇子落下的病根,从生下大皇子后,就一直躺着,再没伺候过皇上,要不是皇上对她好,到处用天南地北顶级的药材吊着,只怕这后宫早就无主了。” 因着周才人是今年登基大典后的第一批秀女选进宫的,所以这后宫许多从王府里过来的事情并不清楚,这还是侍女从别处听来的。 周才人今日情绪不好,从昨夜被放了鸽子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她看着盒里的首饰,一瞬间竟然有些恶毒的在想着,要是宁淑妃也这般有命生没命养,生产前,或是生产时出大问题就好了。 不然等皇后去了,她要是生的是皇子,皇上那么宠她,那后位不就是她的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一时间周才人有些为自己这种阴暗的心思感到害怕。 她“嘭”的一下合上盖子,差点夹到自己的手,在心里默默念了句,“罪过罪过。” -- 接着几日,永嘉帝都没有来后宫,几日后第一位翻的牌子,居然就是周才人。 不过只伺候了一日,便又撂开了,但无论如何,确实让周才人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年底快到了,永嘉帝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这小半个月,周才人之后,又翻了秦怀瑾伺候。 如此雨露均沾,确实让尚宫局那些人,也紧着给后宫平日里这些瞧着不受宠的女人多点好处,譬如那吃食,譬如那过冬的炭火。 秦怀瑾少说也有个把月没见过永嘉帝了,就像那久旱的大地遇到甘霖一样,又活了过来。 因着从东太后嘴里得知永嘉帝的行踪,秦怀瑾有事没事,就爱去宫里的花园逛一逛。 东太后说永嘉帝在书房待久了,便会出来走动,不是个懈怠之人。 这一点秦怀瑾也瞧出来了,她还听说,永嘉帝即使要早朝,也会早起打拳动一动。 难怪了。秦怀瑾有些脸红,难怪皇上身子那么威武英气。 她以前做姑娘时,外出时,也见过男儿的身躯。 那些街上打赤膊的干活的,还有家中兄长长辈,那时她只觉得这些男子的身子真丑,有的过于壮硕跟熊一样,有的骨瘦嶙峋,有的大腹便便比有身子的女人还夸张。 从未见过像永嘉帝这样,不会过胖也不会过瘦的身子,一切便是刚刚好。 母亲常说,那些面额开阔,身上有肥肉的男子才好,说明家中有银子,才能吃出这身躯。 可秦怀瑾却觉得不尽然,特别是看过永嘉帝后,更觉得那些人的身躯有多难看了,还有说不出来的臭味。 这个时节,花园里虽依旧没什么生机,但梅花已经开满了枝头,再不到一个月,便要除夕了。 “才人,瞧瞧这梅花开得多好,等过几日从法门寺回宫,要是这梅花还开着,奴婢就摘一些回去屋里摆着过年。”春桃知道秦怀瑾几日都没蹲守到永嘉帝,心情不好,故而道,“你瞧瞧那边还有桃花树,等过段时日天气暖了,桃花陆陆续续也要开了。” 秦怀瑾四处张望着,没有回答春桃的话,就想在这里“偶遇”永嘉帝。 过几日,宫里的妃嫔都要跟永嘉帝去法门寺祭祀。 每年年底,朝中都有这个传统,祈求的是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国之大事。 去法门寺要住上两三日,这次秦怀瑾和秦柳瑟都在随行地名单上。 结果想到什么不来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怀瑾拐了个弯,没看见永嘉帝,却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秦柳瑟。 刚刚春桃说过段时日要开桃花了,梅花色浅,现下这花园里冷清得紧,可不知为何,这秦柳瑟迎面走来,秦怀瑾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居然是:桃花精。 明明她穿的并不鲜艳,却就因为那张面若桃花的脸,让人不由闪了闪神。 秦怀瑾为自己的眼瞎而气愤,看秦柳瑟时,也一点没好脸色。 秦柳瑟只是路过,也没有准备搭理她,就径直都过去。 秦怀瑾没等来一声“姐姐”,咬牙切齿地转身从背后呵斥住她,“你是不是眼瞎?见到人不会打招呼啊?” 秦柳瑟顿住,站定,转过来无语地看着秦怀瑾,“这么冷的天,姐姐吃了什么火气这么足?” 秦柳瑟往前走了两步,走到秦怀瑾跟前,因着本来身量就比秦怀瑾高小半个头,再加上自从上次闹掰后,秦柳瑟对这种要害她的人也不想再维持表面的和谐。 这样一站过去,竟叫秦怀瑾隐隐有些气势不如人的窘态。 秦柳瑟悠哉悠哉地开口:“姐姐和我谈礼节?” “打招呼?上回不是已经跟姐姐说过了吗?姐姐怎么这般不记事?” 秦柳瑟居高临下看着秦怀瑾的眼睛,笑道,“今日我便再说一遍,是你,该给我行礼,而不是我得跟你打招呼。我不跟你计较,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秦怀瑾虽然气势弱了些,但心态不弱,看着秦柳瑟这般,只觉得她是在耀武扬威。 她愤愤道:“那次侍寝,是你设计了我。” 秦怀瑾虽然没有证据,但这段时间,想来想去,除了这个可能,再无其他了。 这段时间看着秦柳瑟日渐被永嘉帝宠爱,秦怀瑾气上心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她的小日子那么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提前,一定是那碗药,还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虽然皇上后面还有召她侍寝,但秦怀瑾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在秦柳瑟侍寝前,明明她的风头很好的。 可如今,却越来越少了,害得她三不五时就得往东太后宫里跑,想找法子。 没人可以出气,是以这件事情,便即使无凭无据,也要强硬按到秦柳瑟头上。 秦柳瑟自然不会承认,便是证据摆在眼前,都要狡辩两句,更何况这般无凭无据的。 她笑得眉目生春:“姐姐是不是这段时日在屋里关久了,爱胡思乱想?没事还是多出来走走好,不然啊,这人脑子真的是会憋坏的。” 秦怀瑾咬牙切齿的,“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跟我装什么装,你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 秦柳瑟气笑了,秦怀瑾明明是始作俑者,可却比谁都懂得泼别人脏水。 秦柳瑟一点不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姐姐糊涂,谁说这里没别人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秦怀瑾正要发火,被秦柳瑟掰着脑袋往斜后方看去,立时嘴边像被封住了一样。 却并非别人封住她,而是她还没发出声音,就自己紧紧闭了嘴。 因为她看见永嘉帝走进花园了。 可惜的是,旁边跟着魏兰心。 虽然都是东太后的人,但秦怀瑾还没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冒了上来。 此处和花园入口离得远,又被假山树枝挡着,那边的人没注意到这里,因为魏兰心在,秦怀瑾也打消了过去“偶遇”的念头。 秦柳瑟和秦怀瑾难得默契了一回,都没有出声打扰。 就默默看着永嘉帝和魏兰心一行人走进来。 透过假山和树枝的间隙看去,只见永嘉帝和魏兰心款步走了过来。 魏兰心笑得比花儿还甜,在永嘉帝旁边蹦蹦跳跳的,却很守礼节,跳是跳,但隔着两个人远。 秦怀瑾咬着牙掐着手,秦柳瑟则是好奇,才知道原来偷偷看着的感觉这么刺激,难怪那么多当贼的。 “装模作样!”秦怀瑾暗骂。 哪只一眨眼的功夫,许是被绊住了,还是路面不平,亦或是下雪天路滑,总而言之,魏兰心一个没稳住,就直直朝永嘉帝扑过去。 秦柳瑟在心里暗叹这姑娘真豁得出去,这要是摔下去了还得了,地面又冷又硬,还有好些残枝,破了相就不好了,再加上人之本能,永嘉帝总要施以援手的。 要是和永嘉帝有身体接触了,那更给了永嘉帝睡她的理由了。 看着魏兰心伸长了手一副要去扑到永嘉帝的样子,秦怀瑾则是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在心里暗骂:那个贱人,真不要脸。 谁知一直走在两人中间位置往后两步的朱万喜,却是个身手矫健的,一个往前,直接把自己当成肉垫,垫在魏兰心下面,隔着好远,都能听见他那句惊呼:“魏姑娘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