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才人望着永嘉帝头也不回的背影,方才还面色红润带着娇羞的脸,已经变得比雪还白,比霜还冻。 寝殿里烧着地龙,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浑身都冷,热热闹闹的屋内,因为永嘉帝的离开,一瞬间就清冷了下来。 床帐的钩子都还没动过,蜡烛还在燃烧着,火光摇曳,周才人有瞬间只想跌坐在榻上。 方才永嘉帝身上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指尖上,似乎还留着他身上的触感,紧实精瘦。 周才人觉得身上都软了,正要坐下来,外面传来声响。 周才人立刻站直身子,挺起胸膛昂起脑袋,她是很伤心,但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进来的是永嘉帝身边的朱万喜,朱万喜打着千进来,朝周才人行礼,尴尬地笑道:“请周才人安,才人,皇上往长信殿去了,怕是回来也会晚了,皇上怕才人久等,让奴婢把周才人送回毓秀宫。” 周才人皮笑肉不笑的,永嘉帝哪里是会回来晚了,怕她等久了。 只怕是一定不会回来了,才叫朱万喜找了这么个借口。 朱万喜忐忑地看着周才人,见她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的,以为她是有意见,有些担心地问:“才人?” 周才人这才动了动身子,笑道,“那劳烦朱公公了。” 朱万喜笑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差事不好办,又得罪人,他还真怕周才人闹起来了。 识趣点好,识趣些,后头才有福气等着。 -- 永嘉帝体格好,精力旺,寻常不喜欢坐轿辇叫人抬过去,不管是远的舒月轩,还是近的长信宫,他都是步行过去。 到了长信宫,守门的侍女见到永嘉帝来了,立刻行了礼,走在前头掌灯引路过去。 永嘉帝心中担心宁淑妃,匆匆地大步走进了主殿。 此时,宁淑妃穿着寝衣,躺在床榻里,面色红润,目光烁然,见到永嘉帝来时,还会笑。 听见永嘉帝过来,笑脸盈盈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喊了声,“皇上来了。” 宁淑妃年近三十,又是被永嘉帝宠了许多年的人,身上早就没有了年轻妃嫔身上那股娇劲。 因着生养了长乐公主,又保养的极好,反而是多了那些小年轻没有的韵味和熟媚。 这一声喊得,永嘉帝都忍不住道,“爱妃瞧着倒不像是不舒服。” 虽然这么说,永嘉帝还是拉起宁淑妃的手,在她身边坐下了。 寝殿里还站着太医和侍女,永嘉帝和宁淑妃说了两句,这才喊了起。 宁淑妃拉起永嘉帝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嗔道,“皇上说什么呢,难道是臣妾还能诓骗皇上不成?” 也是宁淑妃才敢这样呛永嘉帝的质疑,不过这也是因为永嘉帝既然用这样和蔼的语气说出来,说明并没有真的质疑她,宁淑妃才好这般调情般说回去。 永嘉帝确实没有怀疑她,宁淑妃虽然脾气大了些,骄矜了些,但从未这般邀宠,是以永嘉帝并没有像前几日,对待李充媛以病争宠那样的不悦。 宁淑妃见永嘉帝在笑,又道,“皇上别瞧着臣妾不像个有病气的,臣妾是外头瞧着是好的,内里可大有文章呢!” 永嘉帝勾勾嘴角,“哦?爱妃倒是给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宁淑妃眼珠子溜溜一转,有几分媚色和喜色,把抓着永嘉帝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握着又往下,放到小腹上,“臣妾这个葫芦里,装着一个小葫芦,皇上说说,可不是折腾臣妾吗?” 永嘉帝听了,果然面露喜色,“当真?” 宁淑妃趴在永嘉帝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皇上播的龙种,皇上说难道还能假?” 这种话,也只有宁淑妃这样和永嘉帝老夫老妻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了。 一旁的太医听了永嘉帝这话,也立刻跪下道贺,“恭喜皇上,贺喜娘娘,皇上,淑妃娘娘是喜脉,已经快三个月了。” 满宫的侍女也都全跪下来给永嘉帝和宁淑妃贺喜,“恭喜皇上,贺喜娘娘!” 永嘉帝是真的高兴,立刻就让朱万喜差人赏赐。 宁淑妃坐在床榻上说,“臣妾知道皇上今晚召了人侍寝,但是这消息要是不第一时间跟皇上说,臣妾又觉得不痛快,便让人去跟皇上说了。” 永嘉帝捏了捏宁淑妃的鼻子,笑道,“你这叫说?分明是把朕骗来了。” 宁淑妃笑笑,“臣妾想自己告诉皇上嘛!” “多大了的人,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宁淑妃嗔道,“皇上是嫌臣妾老了?” 永嘉帝在她耳边说,“朕要是嫌你老,你能怀上朕的孩儿?” 宁淑妃红了脸,说不得老夫老妻确实也有老夫老妻的好,一句话里就意味十足。 永嘉帝确实时常夸她,伺候得比那些小年轻好多了。 宁淑妃想了想,又周全道,“不过臣妾确实抢了周才人的人,皇上你可要好好对周才人好些,不然倒成了臣妾的罪过了。” 说不得宁淑妃确实也是个聪明的,高兴归高兴,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 虽然说她这个位置的人,也不怕得罪周才人那样的小喽啰,但是永嘉帝的面子还是要顾,不能给永嘉帝留下坏印象,她不在乎周才人,但在乎永嘉帝。 永嘉帝点点头,“那边朕会处理的。” 既然是这般大喜事,永嘉帝都来了,今晚自然是在长信宫歇下了。 次日,永嘉帝倒是真像他和宁淑妃保证的一样,替她打点周才人。 既然让她落了空,下了朝,永嘉帝便让朱万喜亲自去给周才人赐了赏,连带着还提前传旨,说今晚依旧宣了周才人伺候。 朱万喜恭恭敬敬地带着人去毓秀宫赐了赏,白了一晚上的脸的周才人,这下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不少。 朱万喜赐了赏出来,便在啧舌地想,这秦婕妤能得宠,还真不只是生的好那么简单。 就说皇上放了她好几回鸽子,新帝登基后,先前也许久时间没有被宠幸,但秦婕妤也不会像周才人这般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实在寒碜。 朱万喜叹了口气,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