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睡下时,月亮已从云层出来,一线月光透过窗纱射进屋内,刚好能让清凝看清楚江砚宸的轮廓。 她仰头仔细盯着他的脸看,忽觉多日不见,他又沧桑了许多,不自觉的伸手抚上他的双颊。 “怎么了?” 察觉到她手掌的温热,江砚宸低声问起,嗓音带着微微的哑,听上去有些疲惫。 清凝顿了顿,问道:“累么?” 这些日子,她知道他几乎没怎么睡觉,一面要处理太子那边的事儿,一面还要防着齐乐瑶伤害自己,定是累极了,他们俩也因为这些事儿,只能匆匆见上一面。 “累。” “但乐在其中。” 说着,江砚宸将人拉近了些,将清凝整个人包裹在怀中,鼻子埋在清凝的发丝中。 “只要能护住你,一切便有意义。” 话落,江砚宸疲惫的闭上眼睛,入鬓的长眉微微蹙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知道,后面或许还有场硬仗要打,但是,这些不好的消息,他不想告诉她。 风雨,便让他来挡吧。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好么?” 江砚宸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温柔、担忧、甚至还有祈求。 沉默片刻,他应:“好。” 清凝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程的,只是齐乐瑶的身份特殊,表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若是不回禀,侧妃无缘无故没了,外头还不知会把清凝传成什么样,所以这件事,必须要与皇帝解释清楚。 江砚宸只穿了件玄色绣金长衫,只里子里夹了一层薄棉,此刻正立于窗前,不知在瞧什么。 清凝望过去,觉得他身形壮了不少,宽肩窄腰的身形配上这一身玄色,周身围绕着一股不可逾越的凌厉之气。 她拿起黑色大氅走过去,勾着身子为他披上:“天儿冷成这样,可别着凉了。” 江砚宸立马回身,躬下身子,语气略有责怪:“以后切莫别这样勾着身子,若是抻着可怎么好?” “那你就别忘了穿得暖些。”清凝的语气也微微严肃,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熟练的为他系好胸前的带子。 他低着头看着清凝专心的模样,眸中的宠溺满得快要溢出,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又伸手摸了摸她粉白的脸颊,深情道:“等我回来。” 清凝漾开甜笑,催促他:“快些去吧。” 随后江砚宸依依不舍转身,大步离开。 难怪,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纵然是他这个早就决定断情绝爱的皇家子弟,方才也想就此沉溺在她的温柔乡,两人一屋,再不问天下事。 可那都只是他的美好幻想,身在皇族,他早就身不由己。 朝堂之上,江砚宸将齐乐瑶犯下的事全部禀明皇帝,皇帝本就对齐家强行逼婚一事不满,闻言也只是轻描淡写的随意说了两句,意思就是,那是江砚宸自己的家事,由他自行处置便可,话语间无半点责怪江砚宸的意思。 而朝臣,自然也都明了皇帝的意思,也没一人为其说话,这件事竟是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想来应该还是与太子被查一事有关,太子被查,无论真相如何,太子一党都不敢再蹦跶,自然就没阻拦的人。 看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处理齐乐瑶是很正确的选择,早了达不到这个效果,或许还会有皇后出面阻拦,晚了也许就给了齐乐瑶机会害清凝。 而上次法源寺一事,得知是太子妃谋划的,皇帝也立马让人前往东宫,将人提到了大理寺。 甚至没问事情的细节,便直接让人去了。 之所以这么干脆,是因为从东宫搜出的物件里,有上百张画像,而那些画像,竟全都是璟王妃。 在看到那些画像时,皇帝便看穿了江砚明的心思,同为男人,他自然知道,一个男人疯狂画一个女人是什么原因。 那么太子妃劫走璟王妃一事,便有了合理的理由。 然而,有用的东西,除了这些画像,其余有用的东西是什么也没搜出来。 勤政殿内,皇帝沉着一张脸,站在金丝楠木制成的书柜前。 “砚明的事,朕已经让人去查了,东宫没搜出来有用的东西。” 江砚宸低头:“儿臣相信父皇英名,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闭口不言,殿内静了下来,只剩下父子俩的呼吸声。 良久,皇帝开口:“宸儿,你告诉父皇,砚明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一向威严的帝王,这句话说的竟有些卑微。 江砚宸眸色一紧,蹙紧眉头,薄唇开合:“父皇还是如从前一般,疑心深重。” “父皇莫不是还要像怀疑儿臣母妃一般,再怀疑儿臣,然后再屠尽儿臣全家。”江砚明语气淡漠中带着肯定,并不是在问皇帝。 皇帝心头如挨了一记重锤,气得额间青筋暴起,原本他想,若是真的是江砚宸嫁祸太子夺权,如果他在自己面前承认,那他可以原谅他一次。 若是不承认,被查出来了,他…… 而江砚明这番话,字字都是针对他十五年前的那桩案子,他觉得他疑心深重,心狠手辣,会像对他母亲那般对他。 “放肆!”他带着怒意转身,朝着江砚宸低吼。 江砚宸如木头般跪下,眼中无半点温度:“若是父皇不信儿臣,大可现在就将太子放出来,儿臣绝无半句怨言。” 皇帝指着他,手不住地颤抖:“你!你!” 他知道,江砚宸始终没有原谅他,他也无从辩解。 他幼年丧母,十多年来在风雨中飘摇,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造成的。 可能是年纪大了,他竟越来越渴望亲情,对那个女人的思念也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