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弥诺陶洛斯的迷宫

r岛北部，r海。 忍者立在r海边缘新生山脉的其中一座山峰顶上，静静俯望。 没错，他是忍者，全身裹在黑色面料下，围脖的黑色丝巾随夜风飘扬。他是神秘的代言人，他是冷酷无情的杀手。 忍者佩有一把武士刀，只是他拿刀的方式，又像剑客，刀不是背在后背，是握在左手上的。日轮刀镡，刀柄缠着人造的高韧性亚麻丝，亚麻丝漆成黑色，柔滑的反光感给人感觉像是石墨。 忍者其实不是忍者，只是想打扮成忍者，营造神秘感，更重要的是——为了酷。 忍者，很酷，不是吗？ 忍者真正喜欢的是剑士，所以他拿刀的方式是剑士的拿刀方式，喜欢宫本武藏，喜欢佐佐木小次郎，喜欢绯村剑心。 他不会觉得自己这样的打扮这样的佩刀方式怪异，因为很酷，不是吗？ 忍者抄起手臂，面纱下英气的眉毛皱了皱。 他是为救人而来，这里是他最后需要找寻的地方。长时间呆在r岛上，令他的消息有些滞后，走出r岛后才知道有许多人失踪了。 正巧，他要负责调查r岛的异变，搜寻幸存者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然而他找遍整个r岛，没有发现一丝蛛丝马迹，似乎根本没有幸存者，也或许，他们消失得彻彻底底。 忍者看着曾经的r海，现在是一望无际的盐田，海水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干了，海的味道却留了下来，闻了令人忧伤。 天启兽不喜欢海，极少有天启兽靠近这片盐田，别说踏足了，这里是陆地上最安全的区域。 一只巨骸怪在盐田里爬行，它像条蛇，全身是骨骼类的造物，脑袋形如牛首。头顶着月光，它和那些海盐一样是雪的颜色。 这只b级的天启兽足有百米长，防御力惊人，在b级天启兽中也属于佼佼者。而今它背井离乡，踏足这片被诅咒之地，起因是被它新来的霸道邻居赶了出来。 那些蜥蜴什么都吃，就像是不知餍足的食腐秃鹫。 忍者面朝下从山顶自由下落，在快要坠落山腰时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两公里外的巨骸怪的头顶，鞋尖点在其中一支巨大的白骨牛角上。 尽管牛角上的重量好比落叶，巨骸怪还是第一时间察觉了，它全身骨骼发出奇异的震颤，空气中立刻多了宛若魔法咒语般的吟唱声，身下盐粒震荡而起。 “散华。” 忍者依旧抱着手臂，他的刀未出，几十把无形的刃却同一时间将巨骸怪切开，一并切开那刚形成的声波领域。巨骸怪主脊椎粉碎，骨里的白血像被炮弹炸开的豆腐脑，从中间向两侧迸射飞溅。它的一根根肋骨失去连接，像花瓣一样打开，在盐地上铺开一道奇景。 巨骸怪完整的牛头垂直坠落，砸起盐粒，风吹起这些盐粒像一场雪。 忍者不动立在牛角上，他在思考，是的，思考……“散华”这个名字到底好不好，还是叫“缭乱”？“羽刃风暴”怎么样？这些名字该怎么拼写？ 他给自己的招式起名字，不为什么，就因为很酷。 很酷，不是吗？ 尽管忍者从不会把技能名念出来，但他可以在心里念，喊也行，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反正没人听到。 忍者像是入水的墨那样消失，一瞬来到盐田边缘的山脚。她刚才站在山顶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个洞。 对吧，这应该算是洞吧？只是大了点，高度可能有百米，宽度比高度还要夸张，一百五十米左右。 什么生物挖出来的洞？ 洞壁是诡异的白色，看着像是某种结晶的石头。 忍者瞬移到洞壁边，取下了一块结晶物。 结晶物不像看上去那么坚硬，它很容易剥落，入手的瞬间粉碎了。 “盐？” 忍者一愣，发出了声。 为什么要把盐铺在洞壁上，是让洞壁看起来更光滑么？ 不，天启兽讨厌盐。 可海岸上为什么会有盐？ 忍者看着无比巨大的洞窟，知晓浓郁的黑暗深处，一定有他一直找寻的真相。 他忽略了地下，如果没有来到这里，他可能还会忽略下去，毕竟他不打算钻蛇洞。 啊，没错，忍者讨厌蛇，在忍者看来蜥蜴也是蛇类的一种，只不过它们阴差阳错长了脚。 挖出这个洞的一定是个庞然大物！ 忍者有些兴奋，从洞壁隐隐的气息上看，这是一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忍者再度隐去身形，这次他要前往黑暗深处。 是的，狩猎开始了，一场非常酷的狩猎。 …… 忍者没有注意到的，他走后，巨骸怪的尸身被盐海中出现的漩涡吞食。 是的，狩猎开始了，另一种意义上的。 ………… r岛地底。 零号他们被困地底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期间除了逃命和寻找出口，就只有逃命和寻找出口。 地下是一座城没错，还是一座迷宫，弥诺陶洛斯的迷宫！走廊离亮处越来越远，根本找不到出口，传说只有雅典国王忒修斯借助弥诺斯王的女儿阿里阿德涅送给他的一个线团才找到了出口。 他们就像是陷入弥诺陶洛斯的迷宫里，只可惜没有妩媚动人的国王女儿给他们送线团。 五个人分别在隧道两头及头顶扫了一圈，确认了安全。 “休息。”东方姝静毫无淑女风度地坐地上，背靠干燥的花岗岩壁。 另外四人紧绷的神经随即松弛了下来。 “谁困了就先睡一觉，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待很久。”东方姝静说。 在野外睡觉几乎成了每个佣兵的必备技能，有的人倒头就睡，找到块凸起的石头就能做个好梦了。 只不过东方姝静说的话有够绝望，像是同一间牢房里两个被判无期徒刑的家伙道晚安前的相互问候。 “r岛不大，可要把整个r岛地下掏空做成迷宫，可太大了。我们得原路返回。”零号说。 “你还记得来时的路？我可不记得了，后面的岔道口和我的头发一样多……娘的！我头发没了！”东方姝静一摸自己的秃头，上面短短的发茬跟男人的胡须一样扎人。 “嘘！”紫苑瞪了瞪东方姝静，“静静，就数你声音最大，别忘了一个小时前，是你把蜥蜴们引来的。” “怪我咯，还不是不小心摸到你留我铠甲上的鼻涕？我没当场疯掉就不错了。”东方姝静歪咧着嘴说。 紫苑脸稍微红，沉默了下去。 “来时的路我记得一些。我留了探测器在原通道，只要收到信号源，回到原通道，我们就能返回地面。”零号说。 零号的话让人精神一震。 “老小子可以啊，心机婊啊，不愧是我们队的军师。”东方姝静一拍大腿说。 零号一时分不清东方姝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不过有一个问题，”零号谨慎地说，“回去的路上会遇到多少蜥蜴不得而知，那条路可能通向绝望与死亡。” “还有比困在幽暗的地下永无见天日更绝望的吗？”东方姝静反问。 所有人沉默。 然而摆在眼前的问题是，他们返回，救援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我们总共有五个探测器。”东方姝静在死寂中说。 五个探测器，可以标记五段路，他们还能走上四段路。 “很遗憾我不能帮你们记下路线，这里太暗了，磁场一片混乱，关键是你们移动太快了。”小a歉意地说。 这是问题所在，如果小a能帮他们记住路线，他们在这里待多久都无妨。 紫苑轻轻点头，她知道这是她的队友能为她做的一切了。 东方姝静举手，一副小混混嘴脸：“谁记性好？” 东方姝静问了个不怎么关键的问题，不管谁记性好，都不可能让那个人同时记五段路。 “不能根据上下左右、或者东南西北以及时刻记录么？让小a把我们路过的方位写成一串暗号。”紫苑说。 “恐怕不行。”零号解释，“拿我们刚才路过的一条下坡隧道举例说，它底下还有一条隧道，逃跑时一不留神就会记录成‘下’，但回头时会发现有两条上行路线，一旦走错下面那条，我们将无法返回地面。” 东方姝静点头：“他说得没错。小a的记录最多只能辅助我们记忆，细节记忆还得我们来。所以说，谁的记性好？” “这个问题很关键？”零号愣愣地问。 东方姝静耸耸肩：“我只是想看看在场谁的记性最好，值得一提，我最多只能记五公里。” “十五公里。”冷牙冷冷地说。 “二十公里，刚才走的四十公里是我的极限了。”零号说。 “五十公里……”紫苑弱弱地说。 东方姝静瞬间给比下去了，她们好姐妹智力差得好像有点多，都快是人类和猴子的差别了吧。 “铁山能记多少？”东方姝静问。 所有人视线齐刷刷扫向铁山，想着这么个大脑袋，怎么也得记个一两百公里吧？ 铁山低头挠着后脑勺，满大不好意思：“可能……三公里……” “噗嗤！” 东方姝静不太厚道地笑了，直笑得前仰后合，拳头个劲砸着坚实的花岗岩地。 “哈哈，我就想你脑袋里会不会全是肌肉，果然啊，哈哈！”整个隧道里都是东方姝静的笑声和砸地声。 铁山尴尬地咧嘴。 紫苑担惊受怕死了：“静静，你能不能安静些？” 然而紫苑提醒得晚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在隧道一头亮了起来，仿佛争先恐后。嘶嘶声逐渐明晰，且愈发盛大，像是几百个法师同时吟咒。 “静静！” 紫苑气疯了。旧事重演，她真恨不得割了死丫头的舌头。 蜥蜴们缓缓爬了上来，充满隧道一头，隧道顶部也是，它们锋利的钢爪扣住花岗岩石壁，像壁虎一样爬行。它们吐着信子，迎着腕表灯光把鲜红的嘴张开，凶猛地发出威胁。 “好吧，我承认我有一部分原因，但现在！快跑！”东方姝静头皮发麻，起身带头逃跑，边跑边急急往后吩咐，“我留了探测器，这段路铁山记！” “啊？噢！”铁山扛着锤扫飞扑过来的蜥蜴，闷声回应。 猎物一逃，蜥蜴们便彻底疯狂了，猎杀的欲望侵占它们本不多的理智，嘴巴张大到快一百八十度，尖嘴里全是剃刀一样的尖牙。它们像厉鬼一样地嘶叫，四条蜥蜴腿舞得不见影踪，循着光撵去，花岗岩石壁在抓挠声中片片剥落。 零号扫了一眼左手上的腕表，也是他的手机。不得已时刻，他可以呼叫“神兽”，只是不知道“神兽”远在方舟，来不来得及救他。 他的手机是唯一还可以用来远距离通信的，是那个人送给他的礼物，手机不管显示没信号还是不在服务区，他总能拨通那个人的号码。 零号却不想这样做，夏雨晴日理万机……也没有。他不能像个孩子一样遇到困难就找妈妈，他可怜的自尊心将手腕上的东西当作订婚戒指一样珍重，在他变强后，他要亲手将这件东西还给她。 “轰隆隆！” 几人停了下来，站立不稳。背后同样受到震动影响的蜥蜴从石壁上掉落，顶上的蜥蜴砸在地面的蜥蜴身上，两者立刻挣扎扭打互相堆成叫人恐骇的蜥蜴球。 “又是地震……”零号低声说。 r岛躺在地震带上，这里的地震和海洋上的风暴一样频发，他们在地下短短的两小时就经历了两次地震。 “希望别来个九级强震，那样我们会被活埋。”东方姝静说。 震感稍微减弱，蜥蜴们也摆脱了互相之间的纠缠。它们变得血淋淋，那是因为它们挣扎期间互相用利爪划开了同伴的鳞甲，也划开鳞甲下的皮肤。 “呷！”含着浓烈恶臭的血味刺激了它们，它们以更狂乱的步伐追逐。 “它们一定是吃垃圾长大的！”东方姝静吐槽，脚步不停迈开。 “废话少说！前面出现岔道口了，有很多，铁山，别记错了！”紫苑说。 “哦，哦！”铁山瞪圆了眼。 “右边那条，快！小a，辅助铁山记忆！” “小a明白！” 一队人再次扎入一条看不见任何光亮的隧道中。 外人看来，他们更像是被隧道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