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目眦尽裂,义愤填膺。 刘奇环视周围,铿锵有力地历数倭寇及其帮凶的罪恶,道: “第一,倭寇猪口太郎和帮凶苏长起、肖氏、唐奎、唐坤等人,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劫掠殿州,伤害人命,前后竟然长达五年之久!第二,他们还利令智昏,屡犯国法,铤而走险,利用倭寇战船,多次将大米、布匹、铜钱甚至是弩箭等兵器偷运到倭国牟取暴利,装备倭寇军队,严重损害了大成王朝的利益!第三,壬辰年腊月,他们和倭寇勾结,到上李厝突袭劫掠,杀害通判大人徐迪和将军夫人林簪娘!第四,他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造谣中伤,诋毁诬陷堂堂朝廷四品大员将军大人苏瑞尚,目的就是要挫败将军的威风,损害将军的名声,动摇殿州军营的军心和士气,从而严重影响殿州军队抗倭的战斗力!” 刘奇稍事停顿,咬牙切齿地继续道:“第五,他们多次窜到殿州军营,名为索要孝敬费用,实际上是到军营为倭寇刺探殿州军事情报,协助倭寇绘制军事地图!为倭寇侵扰殿州充当马前卒和死士!第六,他们还乘殿州将军苏瑞尚外出剿匪不在家之机,于戊戌年腊月初八日上午,前后两次窜到上李厝将军府邸,抢夺或毁坏粮食、耕牛、牛车、农具、家具和银两等财物,打死乳娘李嬷嬷一人,打伤将军大人的小姐和公子;乳娘李嬷嬷的女儿和儿子共计四人!” 刘奇怒火熊熊燃烧,继续道:“第七,他们还构陷嫁祸,罗织罪名,企图置杀寇英雄李旺于死地!还抹黑丑化、污蔑中伤将军大人和通判大人,企图将殿州抗倭安民的军政中坚、官员等一网打尽!” 刘奇越说越恨,继续道:“第八,当倭寇看到他们的帮凶身陷囹圄,于是企图劫掠囚犯,再加上倭寇急需粮食,于是铤而走险,于腊月十八日,倭寇利用殿州知府升堂审案的机会,将一艘倭寇战船八爪鱼丸号停在殿州南门外海边的龟岬的避风处,二十五名倭寇悄悄上岸进了殿州城,与在涂云甲家米铺做伙计的倭寇猪口太郎一起里应外合,企图抢劫涂家米铺,纵放囚犯肖氏等人,被发现后,灭了涂家满门,共杀害二十六位殿州百姓,其中回凤楼老板祖孙二人同时遇难,涂家媳妇一尸两命;伤员包括将军、通判家的公子刘奇、米铺伙计海云、和砍掉苏长起人头的小兵李旺共计五十三名。一个月来,倭寇极其帮凶多次劫掠屠戮百姓,共计杀害包括李嬷嬷、顾阿水在内二十八位殿州百姓,伤员包括将军家小姐和公子等共计五十七人!真是血债累累,罪恶滔天!倭寇极其帮凶千刀万剐,死有余辜!如此,谁有异议?!” 百姓们怒吼道:“谁有异议?!” 有人忽然振臂高呼道:“这几个倭寇帮凶,是京城永昌侯府的管家、长随,永昌侯府可有什么异议?” 众人的眼睛刷地看向同一个地方。人们让开道,人群中有个人突然暴露出来,正是京城永昌侯府派来的齐管事齐志道。 齐管事不久前刚刚稀里糊涂地被人带到殿州府衙大堂。 昨天晚上,齐管事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人进了房间,点了他的穴道,蒙了他的双眼,塞了他的嘴巴,捆了他的手脚,把他扛到背上,出了知府府邸。整个过程他都心思清明,可就是口不能言,眼睛看不见,手脚不能动弹。后来他被扔到一个地方,除了蒙眼布。他看见这里是一个放满了棺材的小院,灵牌罗列,纸钱飞灰,烛火晦暗,冷风阵阵,灵幡飘飘,阴气森森,再加上隐隐约约、时而凄厉、时而滞闷的哭声,仿若置身阎罗大殿,周天寒彻,吓得他魂飞魄散,屁滚尿流。胆战心惊了一晚上都不敢合眼。早上半梦半醒中被人叫醒,还被人厌恶地训斥他臭骚熏天。再然后,他就被带上了大堂。 他到时,肖嬷嬷母子三人正在承认自己是猪口太郎的干亲。齐管事只听了几句话,就如遭了雷劈,头昏脑涨,正愁没办法脱身。正欲窜出大堂,逃之夭夭,忽然间众人纷纷闪避,他就暴露在了众人之前,成了众矢之的,不由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众目睽睽之下,惊惧交加之中,他本能地保存着一丝丝清明。他知道,今天只要说错了一个字,自己将是万劫不复,侯府也会堕入万丈深渊。当即他哆嗦着嘴唇道:“我们侯府派他们是来亲近、关心将军大人的,其他一概不知,他们在殿州做任何事情都与我们永昌侯府无关!殿州知府如何判决,我们没有任何意见!即便是——”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道:“即便是判了死刑,我们永昌侯府都不会给他们收尸!总而言之,与我们侯府没有任何干系!” 刘奇疑惑道:“咦,我听说,苏长起和人发生矛盾时,言必称,积福巷永昌货栈可是京城永昌侯府的产业!怎么,那些倭刀倭剑不是永昌侯爷苏庭的兵器吗?” 齐志道听了,如遭雷击,急忙否认道:“那是苏长起胡乱攀咬!他的所作所为我们侯府一概不知!永昌货栈更不是侯府的产业!” 刘奇听了,疑惑地道:“不对吧?师爷、书吏查查记录,我记得上次审案,齐管事言之凿凿,说苏长起他们是侯府委派,所说之话,所行之事,自然得侯府赞同;所事后果,所果好坏,侯府自然也一力承担!” 齐志道吓得抖若筛糠,狡辩道:“我们只是派他来找将军的晦气,别的事情真的与侯府无关!——我走了!”说罢拔腿就跑,狼狈逃窜! 咦,这是永昌侯府抛弃了自己的仆人? 刘奇轻蔑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对大家道:“既如此,京城永昌侯府那就是没有异议咯?”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着陶敏和陶荣父子。只看得这俩父子心跳如擂鼓,身寒如坐冰,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 偏偏刘奇嘴巴是个毒的,猛然来个槌心之问:“知府大人,知府公子,想来,你们还有异议?” 众人的眼光突然射向陶敏父子,吓得他们魂飞魄散,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异议!” 如此,案件算是铁定了! 直到此时,刘奇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汗透重衣,全身酸软! 大堂内外,百姓们振臂高呼:“没有异议!” 刘奇双手往下一压,众人立刻住声。 刘奇郑重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白纸,慷概激昂地道:“我们殿州军民众志成城,奋勇杀敌,共绞杀倭寇极其帮凶二十五名,其中包括苏长起;俘虏猪口太郎、肖氏、唐奎、唐坤共计四人;逼迫倭寇一人破腹自杀;烧毁八爪鱼丸号倭寇战船一艘,查禁未打通的地道一条,捣毁倭寇及其帮凶的据点、武器库、情报站四个,缴获米、麦、豆、粟等粮食约五百余石;各类布匹、丝绸五百余匹;古玩、字画八十余件;金银玉石、珍珠首饰一百二十余件;马三十余匹,马车、牛车五十余驾;铜钱约四万贯;白银三万二千余两;黄金约一千两;各种果干五百余斤;收缴倭刀等武器二百七十多把,弩箭若干,图纸若干,书信若干……总之,咱们殿州军民付出了血的代价,同时也给予倭寇毁灭性的打击!” 百姓群情振奋,疾呼:“威武!威武!” 却说齐管事逃离府衙,直奔后面府邸自己住的房间,拿起包袱,到马厩牵了自己的马匹,不顾马喜儿一干人的罗唣,飞身上马,打马飞奔,几乎只是几息间就冲出了殿州城,活像是大鬼小鬼在后面撵着他。直到离开殿州城五十里才灵魂附体,全身松弛,头脑渐渐清明起来,庆幸自己的小命总算保住了!可此刻他已是惊累交加,浑身酸软,一头栽下马来,再也无法动弹。 之后他又高热不退,胡言妄语,只得在一个小客栈缠绵病榻两个多月才堪堪起身。等他辗转回到京城侯府时,已经成了一个纸片人。而此时朝廷的邸报早已传遍大成,永昌侯爷苏庭也因为派遣到殿州的苏长起、肖嬷嬷等人居然勾结倭寇,劫掠乡民,贩卖粮食武器、刺探军事情报给倭寇,被皇上痛斥了几回,并且罚没了三年的俸禄,一品侯府也降爵为三品侯府。而老侯夫人、侯爷、侯夫人早已吓得病了几场!齐管事刚刚回到侯府,侯爷苏庭即刻将他召于书房。后来,据说侯爷的脸上开了颜料铺子,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乌黑和苍白;又听说侯爷还将书房里的物件砸得稀巴烂。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杀三和杀四在北城墙上瞧着齐管事落荒而逃。杀三道:“将军小姐为什么不把永昌侯府也给一网打尽啊?” 杀四道:“那么容易?要知道,这侯爷的亲妹妹可是当今圣上唯一一个拥有两个皇子的贤妃!”杀四长叹一声道:“终究还是将军大人太心慈太手软,侯爷不仁,他却不能不义!当然,也怕投鼠忌器,株连连坐!” 杀三一笑道:“将军小姐这招,对肖嬷嬷等人是哄骗,哄得他们热血冲昏头,失了警觉;对这齐管事是惊吓,吓得他落荒而逃!杀五、杀六和小乐子他们在庄子里给那些天杀的当了几天仆人,总算是没有白当!咱们昨晚将那齐管事拘在涂书吏家的院子里,也没有白白辛苦!” 杀四点点头道:“但愿这招真能敲山震虎,震住京城那只猛虎;杀鸡骇猴,能把那个侯爷给骇住,不要再来纠缠不休了!” 殿州府衙内,陶敏宣布猪口太郎、肖嬷嬷、唐奎、唐坤等人枭首示众,可是却要到明天执行。老百姓顿时不干了!群情激奋,义愤填膺。他们高呼:“为什么不即审即判即决倭寇和帮凶?” 陶敏吓得浑身哆嗦,道:“明日小年,再行刑法,更能震慑倭寇!” 陈度却眼睛闪过冷芒。谁不知道你陶敏打得什么如意算盘?这是在施行“拖”字诀吗? 离开府衙,陈度立刻派人到大狱,严防死守,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当天晚上,苏瑞尚、孔峰、刘希、刘奇等人在苏澜的营帐里。倭寇及其帮凶一日未除,大家总是放心不下,唯恐发生什么变故。 苏澜却笑而不语。末了,她轻声道:“爹爹,姨父,孔伯伯,你们若是觉得不安心,那就守住殿州府衙南监好了!”殿州府衙南监里押着那几个罪犯呢! 苏瑞尚一愣,向孔峰、刘希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果然联袂出去了。 苏澜笑得更欢:“你们没见,今晚这里少了一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