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终于把问题说到了本质上了。 李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但李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 “自无上皇时期,大唐允许田地自由买卖开始,宗室、勋贵、大臣,就开始大量购置良田、宅院,只是许多没有记录在户部的册子上,而且因为之前朝堂缺纸,许多田地的变更是没办法记录的。” “那既然是朝廷允许的买卖,自然是合法的,朕不能随意破坏大唐律法。” 杨国忠立刻说道:“诶,圣人,哪有那么多合法的!一个正常的百姓,谁愿意卖田之后,沦为佃户?这还不都是公廨钱惹的祸。” 好好好,杨国忠不愧是受过毒打的,而且全朝廷敌视的人。 别看杨国忠现在表面很牛逼,其实没有任何一个派系喜欢他。 李隆基残存下来的派系,认为杨国忠当年搜刮钱财和王鉷一个鸟德行。 李亨提拔的人,对杨国忠那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认为杨国忠在做宰相的时候,一些行为比李林甫还荒唐。 至于李倓这个派系的人,跟杨国忠没有丝毫利益绑定。 例如元载,例如刘晏、颜真卿这些人。 而且元载从心里还有厌恶杨国忠,因为杨国忠以前就在建宁郡王面前蹦跶,现在建宁郡王成皇帝了,他天天谄媚。 元载是个奸臣,杨国忠是个奸臣。 奸臣和奸臣,大多数时候是不相容的。 毕竟元载一直怀疑杨国忠盯着他左相的位置。 杨国忠自觉现在在朝堂上是孤臣,所以当初在劝李倓登基的时候最是卖力。 因为那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 在这样的环境下,杨国忠也是拿出了真本事的:不要脸地要把所有人都卖了! 什么宗室、贵胄们占田、经商,还有什么公廨钱的丑闻,看来杨国忠是想把他们全部扒出来了。 以前杨国忠自己干得不亦乐乎,现在突然就化作了正义的使者。 屁股决定脑袋理论,在杨国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倓看了杨国忠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杨卿,你这样做,不怕得罪那些人?” 不等杨国忠回话,李倓又说道:“你已经得罪了无数人,朕才登基一个月,就有各种奏疏送到朕这里来弹劾你。” “难道圣人不相信臣了吗?” “朕肯定是相信你的。” “既然圣人相信臣,臣就不怕。” “你这个人,还怪好的嘞。” 杨国忠心里害怕,但表面却摆出了一副光伟正的态度:“圣人是圣明君主,臣能遇到明主,别无他求。” 李倓犹豫片刻说道:“既然你说他们不干净,你倒是给朕查出来,把证据摆出来。” “臣这就去办。” 杨国忠刚好走,又转身说道:“圣人,那公廨钱可不是什么好政策,要不要……” “此事你不必操心。” “臣告辞。” 看着杨国忠离去的背影,李倓开始盘算。 河北军防就要拨款三百万贯,民间赈灾,虽然鼓励民众南下自谋生路,但也得再拨个三百万石过去稳定情绪,重建家园。 这笔预算达到六百万贯,是比较保险的。 陇右今年拨款三百万贯,安西给一百万贯。 河东、朔方加起来五百万贯,一共支出一千五百贯。 一千五百万贯其实已经很保守,天宝年间的军费至少一千二百万贯以上。 比开元支出翻了六七倍。 李倓算的这个数字,是没有算上幽州和卢龙两个军区的。 那两个军区算是大唐最花钱的地方之一。 整体来说,今年的军费开支一千五百万贯,官吏俸禄按照按照一百万贯来算,而民情安抚,至少需要五百万贯以上。 还有战死的抚恤金,往高一点算,所有战死的加起来一千万贯。 也就是说,今年大唐的财政收入至少三千一百万贯以上。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这是李隆基全盛的时候国库收入是三倍。 按照目前手中能省钱的一些事来推算,纸张买卖,还有一部分生财空间,细盐有很大的生财空间,还有水力纺纱机。 但这些算下来,都还不够。 而且按照这样算过于理想,现实情况是李倓现在就需要钱。 马上就需要! 因为陇右、河北都等不急,民间也等不急。 敌人不会给他时间。 所以,这赚钱,得分两头走:一是赚快钱;二是布长线持续赚钱。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杨国忠又来了。 李倓从睡梦中醒来,走出去,见到了杨国忠。 “圣人,这是大理寺和刑部审问李揖的文书,请过目。” 李倓拿过去看起来,看完后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 李倓垂目看着积极的杨国忠,问道:“他们不知道你之前已经审问过一遍?” “知道。” “那为何大理寺和刑部审问的与你不同?” “他们说臣是屈打成招。” “那他们不知道你已经把审问过的招供书给朕了?” “他们不知道。”杨国忠连忙摇头。 “李揖现在在何处?” “昨晚臣将他提到了御史台。” “更衣。” 御史台距离紫宸殿不算远,就在宣政门外,李倓在禁卫军的簇拥下,很快悄悄抵达了御史台。 李倓到的时候,李揖还在呼呼大睡,时不时擦了擦口水,说几句梦话:“这腿真香啊!” 一盆冷水泼到李揖的脸上,李揖这才回过神来。 “李揖,看看谁来了。”杨国忠道。 李揖回过神看去,看见李倓之后,立刻跳了起来:“罪臣参见圣人。” 下面的人端来了茶、糕点,李倓道:“都在外面等朕。” 众人出去,只剩下李倓和李揖。 气氛有些压抑。 “身为堂堂户部侍郎,二十万亩田。”李倓脸上挂着笑容,“货币二十万贯,粮食两万石,西域夜明珠两颗,琉璃杯五樽,丝绸三千匹,还有玛瑙、玳瑁、貂皮,还有波斯的珠宝,好啊!朕没想到大唐的官员如此富有。” “圣人,那些都是臣做买卖赚的。” “你做买卖?” “公廨……” 李倓抓起桌案的茶杯就砸了过去,怒道:“当朕没有做过买卖!” 茶杯砸碎在李揖的旁边,李揖吓得连忙匍匐在了地上。 “公廨钱能赚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