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说道:“大都督是扬州的大都督,回长安自然还能再回扬州。” “我看未必吧。”陆云笑起来,“都在说大都督要谋反,杜山长,我这个人说话直,您不要生气啊,现在这个局势,您最好快速和那个人划清界限,说不定还能自保。” 他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陆郎君,这话说的就有失妥当了。”顾常晋接过话来,“杜山长是一个聪明人,是忠于朝廷的!” “对对对,我们里面说。”朱景然赶紧笑着说道。 一边扬州书院的学生们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杜甫的学生唐睿不客气地说道:“几位到底是来请教学问的,还是来阴阳怪气的呢?” “我们当然是来求教学问的。” “我看不像啊!”唐睿丝毫不回避他们的眼神,回怼道,“你们是不是以为大都督不在扬州,你们又可以来找麻烦了,上一次来找麻烦的好像也是你们朱顾陆家,他们的脑袋可是在城门口挂了十天才放下来!” “你!”朱景然面色一变。 扬州书院案是朱顾陆三家的痛点,因为这件事,这三家最近好几个月都不得安宁。 他们私下联络一些地方官员,又在民间散播对李倓不利的言论,同时还动用关系把风声往长安推。 最后,还多次拜访萧家。 正如唐睿所言,眼下他们就是得知长安传闻李倓谋反,形势对李倓极其不利,他们才敢到扬州来。 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唐睿当场戳穿,自然是面子挂不住了。 “是又如何!”陆云干脆撕破脸,“现在长安都在传说建宁郡王谋反,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们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你们失去建宁郡王的庇护之后还能怎样!” “而且不怕告诉你们!”朱景然也接过话来说道,“很快,一张纸就恢复到50文,一切都会恢复到以前!” 顾常晋说道:“这才是秩序!写满圣人之言的纸,怎么能只卖10文钱一张!必须涨回去!这是对圣人的尊重!” 一个叫刘合的扬州书院学生质问道:“纸涨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纸涨了价,许多人都用不起,写不了字了,读不起书,这些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另一个叫王杨的学生也不解,他皱着眉头,大声质问着这些世家大族的年轻人:“是啊!读书是一件多么好的事,纸张降价,对百姓也好,对所有人都好,为什么你们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地阻止纸张降价呢?” 周围其他学生也议论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阻止纸张降价,为什么不允许平常百姓买得起书?” “书本多少钱不是你们做主,扬州书院的书越来越多,你们阻止不了,也无法再将纸张的价格提回去,因为现在的价格,是民心所向!” “笑话!”顾常晋一听到这话顿时大笑起来,“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纸张的价格要涨回去!因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读书!不需要那么多人知道圣人的言论,更不需要那么多人入朝为官!你们回去种好自己的田!织好自己的布!就够了!你们不需要多想!” 顾常晋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公怒。 周围所有的学生都愤怒地盯着这几个人。 “怎么,想动手吗?”朱景然笑得更大声,“我这件长衫,15贯,我的内杉3贯,我这玉佩10贯,我这发簪20贯,我且就算全身上下50贯,也就区区50贯罢了,来,打我!打我!” 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50贯?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从扬州书院卒业出去做保正的学生一个月俸禄也就300文。 不吃不喝,积攒十四年,才够买他这一身行装。 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之前有大都督给你们撑腰,现在你们的大都督自身难保了!你们还敢这么嚣张!”陆云直言不讳地说道。 在往日,这些大家子弟自然会低调,且不会当面说得如此露骨。 但眼下却不同了,矛盾一旦激化,那些遮羞布撕了也就撕了。 人不可能永远是理性的,尤其是矛盾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一方或者双方,都不会再顾虑所谓的颜面。 因为心中有恨啊! 历史上为什么那么多悲剧? 明知道与虎谋皮没有好下场,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因为要泄愤!因为要复仇! 最典型的就是北宋末年联金灭辽,南宋末年联蒙灭金! 这种案例,不知有多少。 “大都督只是回长安述职,你们休要胡言!”唐睿大怒道。 “建宁郡王在江夏肆意杀人,又擅作主张带回重罪之人王忠嗣,在江东密谋作乱,这件事你们以为他做的隐蔽就没有人知道了吗!我告诉你们,这大唐的忠义之士,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顾常晋大声怒斥道,他一脸的正义凛然。 现场顿时陷入短时间的死寂中。 这个时候,杜甫才说道:“我出身于京兆杜氏,按照家世,却也不弱,那又如何呢,这能代表我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吗?” “论及造纸,我不及刘志,论制作纺车,我不及高进,论百工之学,我不及在场我的学生们,我也不过只是一个读了一些书,会做一些诗,到现在还一事无成的人罢了。” “纸张不是高高在上,圣人之言更不应该高高在上,圣人是为了教化百姓,使天下国泰民安,那更需要寻常百姓能读到圣人的学说……” “妄言!”不等杜甫说话,顾常晋说道,“杜甫,你这完全是妄言!圣人的学生,是尊贵无比的,那些人根本读不懂,他们也不需要读,只需要我们告诉他们怎么做就可以了!” “而且杜甫你把他们想得太好了!”陆云也趁机说道,“你去看看,给他们读书的机会,他们有多少人愿意静下心来真正去读书的?” “他们就喜欢道听途说,喜欢人云亦云,喜欢断章取义,还以此去攻讦他人,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