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快到时间,听了打更人的号子之后,众人惊觉,已经过了戌时三刻了。 没有人出现。 齐捕头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扭头就往后院去。 现在这种情况有两种解释,一是对方纯粹是戏耍他们,这几个小乞丐是对方用来嘲笑他们的,二是声东击西,后院人手不多,若对方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府尹大人就危险了。 然而不等他离开,便有人忽然从暗处扑出,准确袭向埋伏的人马。 齐捕头恍然想到,那些小乞丐还有一个用途,试探他们的布防。 这念头只是一闪,齐捕头已经来不及细想,抽刀迎了上去。 暴露的人不是很多,但众人本身被三番五次戏耍,即使齐捕头再三强调打起精神,也免不了懈怠,加上齐捕头突然动作,大家都在愣愣看着,揣摩上司脑子里在想什么,此消彼长之下,对方又有先发优势,齐捕头身边一圈人干脆利落扑街。 剩下的人已经包围过来支援,齐捕头艰难闪避着,抽空观察对方打扮。 来人只有十数,黑衣蒙面,剑是普通的制式,只是在对方高出衙役一截的身体素质中发挥出了最大优势,武功路数杂乱,看不清来路。 齐捕头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夜袭官府是死罪?!”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远远坐在屋檐上旁观的副官扔掉手中顺来的叫花鸡,唇间逸出一声轻笑。 跟锦衣卫论罪,他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笑话了。 站起身,他的目光投向来路里一栋普通的宅子。 府衙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关心,公主身边的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只是他毕竟归属锦衣卫,发现半个同行的行踪简直再容易不过,相比之下,那间宅子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南镇抚司的人亲自看守,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吩咐身边人看好别出了岔子,副官飞身而去。 周围忽然多了几道气息,饶是温府尹不通武功,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前院隐隐传来兵戈交接之声,温府尹了然,对方不是齐捕头那样的小圈套能拦住的。 “既然来了,就是贵客,何必戏耍衙门的人呢。”温府尹面色平静,“他们也是听令办事。” 长侍惊讶抬头四顾,老爷在跟谁说话? 忽然一声轻响,长侍刚把目光转回来,便见院子里多了个人。 这人嚣张得很,虽是一身玄色衣裙,膝襕和腰身处却有金线勾画出大片的牡丹图样,发髻束在紫色的玉冠里,面上不遮不掩,光明正大地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长侍吓了一跳,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埋伏的人呢?她走路没声的吗?! 温府尹仔细地打量着长身玉立的少年,忽然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微臣参见公主。” 朱挽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认出来,略有些讶异地摸摸下巴,“你认识我?” 温府尹的冷汗缓慢地从背后渗出,长侍已经吓傻了,扑通一声跟着跪下,灯笼啪啦掉到地上,灯油四晃,金属安全装置一声轻响,扑灭了烛火。 周围顿时暗了下来,弦月悄悄从乌云后探出头,黯淡的月光撒在少年身上,月华似练,玄金两色勾勒出来人无与伦比的贵气。 “去年冬至大宴,微臣有幸见过公主一面。” 那就是见过原来那个秦鹿公主了,去年冬至的事,难为他还记得这么清。 朱挽宁颔首,“起来吧。” 温府尹站起身,秀才不跪官,进士面见皇室也不需要下跪,只是若带走李小高的人是公主,他自知自己在公主心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所以跪礼算是率先退一步表达态度。 温府尹将人请进书房,又吩咐腿软的长侍去沏茶,自己坐在下首主动问询道:“微臣惭愧,不知公主大驾,外面的衙役以为是贼人,也算是听令办事,不知他们现下如何?” 朱挽宁心道居然还惦记着自己属下,看来温玉函的风度是家风相传。 “他们没事,我的人有分寸。” 温府尹放心,然后主动问道:“公主是什么时候到的陪都?怎么不派人通知府衙?现在所居何处?” 朱挽宁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一连串的问题,“本公主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特意微服进入陪都调查,你敢打断我的计划你就完了。” 温府尹微微松了口气,而后又坚持道:“微臣不会干扰公主计划,只是微臣必须知道公主下榻何处,您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 朱挽宁暗叹一声麻烦。 “你若有事寻我,去宋家布庄找少东家,我得了信会派人来见你的。” 温府尹这才应道:“微臣遵命。” 朱挽宁说:“客套的话不必再说,想必你手下的人已经转达了我为什么要抓人了?” 温府尹面露愧色,“微臣治下不当,还请公主责罚。” 朱挽宁没有直接问罪,只是问她更关心的问题:“临时加税是为了我吗?” 温府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