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拦住他的是丞相成坚，皇帝才喘着气停手。 “陛下息怒，”成坚劝道，“赵王惧战，自有三司审判。陛下您不能亲自动刑，有伤龙体啊。”</p>
皇帝看一眼成坚。</p>
见成坚官帽只剩下一半，头发凌乱，脸上遍布黑灰，早没了一品大员的仪容，不由得心中憋闷，扶住成坚的胳膊，摇头问：“晋王呢？”</p>
他还有个儿子，有个失去右手却勇守城门的儿子。</p>
这个儿子虽然同样不成器，但今日也算给他争了口气。</p>
“禀陛下，”有人回答道，“晋王重伤，送去太医署了。”</p>
那人并没有说晋王因何受伤，于是皇帝顺口说道：“匈奴可恨！晋王此次，也算英勇。”</p>
殿内静了静。</p>
知道晋王如何受伤的人缄默不语，几位朝臣的恭维无人应和，让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p>
孔佑看着他们，俊朗的脸上似乎蒙了一层冰霜。</p>
“禀告陛下，”他沉声道，“晋王刘礼，是被微臣砍伤的。”</p>
并未跪地请罪，也没有推诿掩饰，孔佑承认了自己做下的事。</p>
朝臣一片哗然。</p>
不久前孔佑还是他们心中从天而降的战神，此时竟变成一个手足相残的恶徒吗？</p>
皇帝怔怔看着孔佑，虽然心中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却假装惊愕。</p>
“你怎么能……”他面色惨白道。</p>
内侍总管上前，想要扶住皇帝，却觉得还是保管好玉玺要紧。</p>
“等一切安置妥当，”孔佑道，“微臣自会去法司请罪。不过微臣之所以会对刘礼刀兵相向，一是因为他在北地刺杀微臣，二是因为他亲口承认，十七年前宜阳驿站的大火，是他放的。”</p>
这陈词比刚才承认砍伤刘礼还要令人震惊。</p>
众人心中像是有滚水泼入热油，飞溅的热浪烫得他们只顾得躲闪，无人敢开口说一句话。</p>
孔佑笔直地站着，紧抿的唇角似乎有一抹冷笑。</p>
他从北地回来，是要为父王母妃报仇，要帮良氏血债血偿。但并不是说，他要趁匈奴进攻洛阳，弑君篡位。</p>
洛阳的百姓不能等他隔岸观火，父王的教导，也不允许他践踏皇族的尊严。</p>
一击毙命的死亡，未免太便宜他的王叔，他眼前弑兄夺位的皇帝。</p>
人人不都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吗？</p>
不，窃国者必死。</p>
如果这天下没有公道，他便造一个公道！</p>
他要让窃国者在众叛亲离失去一切后，死得惨不忍睹。</p>
孔佑今日回来，便要先夺走皇帝的尊严。</p>
为国君者，居百官之上，守社稷、护百姓、孝悌忠信的尊严。</p>
皇帝向前一步，摇头道：“这怎么可能？”</p>
他的声音很大，虽然凌厉，却像是一触即溃的河堤。</p>
“不可能！”</p>
终于挤进宫殿的汤瑞乍然听到这句话，反驳道：“宜阳驿站大火那年，晋王才七岁。”</p>
是啊，晋王才七岁，怎么可能放火？</p>
真正放火的，是不是另有其人？虽然先前太傅杨秋皓承认了罪行，但只有杨秋皓吗？</p>
皇帝猛然转头看向汤瑞，怒火滔天的眼神把汤瑞吓得后退一步，撞掉了内侍总管怀里的锦盒。</p>
那锦盒摔在地上，盒盖打开，玉玺掉出来，滚落到孔佑身前。</p>
孔佑捡起玉玺，饶有兴致地看了看。</p>
“是啊……”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悲伤，“微臣这一路都想不明白，刘礼当年怎么跑去放火呢？虽然他那时年纪小，但既然亲自认下，不知道陛下您如何决断？”</p>
皇帝的视线落在玉玺上，神情突然镇定如常。</p>
“交给三法司会审。”他闭眼道，“守城之功不能抵掉罪责，如今来看，阿琅你刺伤他，倒是情有可原。”</p>
是的，情有可原，孔佑就要这句情有可原。</p>
“不知你，”皇帝睁开眼，看着仍旧握在孔佑手中的玉玺，“想要什么封赏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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