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其五·“战争男孩”! 又是一个清晨,与签证。 兰瑟接过布告,仔细阅读起来。 “你是说,乔恩才是复明教会的人?” 钢鲨拿出火枪,向枪膛中装填子弹。 “没错,他一直在我们身边,等待时机。” “我看清了,那只老狐狸正压着尾巴装小狗。” “必须小心行事,不能让他拆了这艘船。” “当然,还得确保水里的宝贝和他的人头,都能被换成金子。” “放心,小子,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钢鲨对兰瑟伸出手,没有铁钩的手。 兰瑟还没有做出选择,他没有伸出手,可他推辞的言语,也没有过分应激。 原因在于,他们相互怀疑,却没有实证。 乔恩很可能也在怀疑他们,他们这样相互怀疑,都不需要发洪水、黑死病或敌船袭击就能把彼此消耗干净。 “好吧,你说了算。”钢鲨说完,便将枪管伸入自己的口中。 就在兰瑟因钢鲨的举动感到惊恐时,钢鲨咬碎子弹的声音又让他的表情转忧为喜—钢鲨又拿出一包“子弹”,塞入枪膛。 “这个东西还不错,百分百仿真的吃豆弹簧枪,”钢鲨晃了一下手中的枪管,将第二袋白巧克力倒入弹簧管边缘,“你要吃吗?甜食有助于精神放松。” “不,不用了。只要你别在我面前玩这个,就是最好的放松,谢谢。”兰瑟说完,便走到窗边,准备叫上热莉继续调查昨天的事。 在他看来,钢鲨还是负责开船就好。 动脑思考的事,显然不太适合为开拓航路劳形伤神的海盗。 兰瑟走进船舱,发现热莉坐在窗边,摇头晃脑望着远方。 他走近几步,轻声问道:“热莉,你在看什么呢?” 热莉的眼睛微微闪烁,瞳孔时大时小。 人造晶状体的角度,随着齿轮转动而变化。 最终,它们锁定远处一道黑影顶部的旗杆。 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显然是察觉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边有一艘船,”热莉指着窗外说道,“桅杆上还挂着旗帜。” 兰瑟顺着热莉的目光望去,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远处的细节。 他微微皱眉,“你能看清那面旗帜吗?” 热莉点点头,她的瞳孔再次调整,如放大镜般聚焦到巨轮桅杆上。 “是红色的三角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发觉真相的兴奋。 兰瑟依然没有看到那面旗帜,但他相信热莉的观察力。 “红色三角旗意味着什么?”他转头看向钢鲨,希望得到答案。 钢鲨走到窗边,梳理自己的灰发后露出两颗尖牙。 “我早就将海上旗帜用语倒背如流了,”他解释道,“红色三角旗通常是请求通行的意思,白色是投降,淡黄色代表船上出现传染病,需要隔离,无法靠岸。蓝色则意味着对方需要帮助。” 热莉点点头,她的脑中灯泡因通电嗡嗡作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她再次调整视线,锁定那面旗帜上的图案。“那黑色旗子上交叉的骨棒和骷髅头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钢鲨微微一笑,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调侃。 “那是海盗的意思。”他解释道,“不过,挂那种东西早就落时代潮流了。我们现在更喜欢挂俘虏们的短裤…” “…啊,还有人喜欢挂俘虏本人,那就不太人道了。” 热莉点点头,她的目光再次转向窗外。 “他们果然不是坏人哎。”她喃喃自语,将头探向窗外,注视着海面上的巨型船影。 兰瑟还是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热莉调整起眼部的视距,追踪着那颗踏浪而来的黑色球体。 “因为我看到他们把礼物扔下来了,那个礼物正奔着我们来呢。”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兰瑟顿时警觉起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这算哪门子礼物?明明是颗水雷吧!”他一个翻身离开窗台,准备迎击。 兰瑟一把跃到热莉的后背,搂紧对方的肩膀。 “热莉,还记得对抗坟墓巨人时,让我们飞起来的那招么?” 后者立刻展开背后的金属风翼,启动推进器,两人一同冲出窗外,来到海面。 兰瑟手中的万形术钢化为球体,翻折变形,由一把锋利的钢剑变为高尔夫球杆。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精巧的技巧远比蛮力更重要。 那枚水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入兰瑟的视野。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然后用力挥动高尔夫球杆,将水雷完美击飞。 水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朝着它原本的发射者飞去。 “好完美的苍蝇球啊!”热莉对兰瑟挥舞起两根加油棒。 “是老鹰球,老鹰球!”兰瑟将高尔夫球杆,打到热莉的脚上。 兰瑟认为,这份“回礼”他们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随着一声巨响,远处的黑色船影顶部炸开一团火花。 兰瑟对浓烟与火团敬礼三度,与热莉一起回到甲板。 “哈,兰瑟,你干脆跟着我好了,我要提拔你和热莉做—” “—备用大副!” “你们有服役经验吗? 要不是有些伦理道德约束,钢鲨真想抱住二人连亲六口。 “有,我们给哥布林队长当过新兵!”热莉挥舞着加油棒回应道。 “哈,身为机器人,你的幽默和热情,融化了铝制的心。”钢鲨用铁钩扒住舵盘,逆时旋转四十五度后,成功避开船头的礁石。 回到船上,兰瑟看到钢鲨、狂鱿以及左钳和右钳都在为死里逃生而欢呼。 然而,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整艘船在剧烈的摇晃中振动,随后停止漂泊。 身为大副与了望手的狂鱿几步蹦回桅杆,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她惊讶地发现,船体左侧竟然被几行密集的黑铁锁链围住。 这些锁链似乎源于海底,将劫浪者号困入其中。 “船长,有人封锁了我们的航路!”狂鱿大声喊道。 铁索,三面包夹,水雷和黑旗。 钢鲨眉头紧皱,反应出这不是简单的私船劫掠。 初出茅庐的家伙,不可能有如此精妙的计谋与组织手段。 “全体船员,准备战斗!” 钢鲨将头顶的船长帽,更换为一顶防爆头盔。 狂鱿从衣下取出一支望远镜,向左右两侧望去。 只见同样的黑影以双倍数目重现于海面,自左右两侧袭来。 比巨蟹的岩钳更加恐怖。 因为人心,永远是比兽性更为堕落的深渊。 海上也不例外。 钢鲨咬紧牙关,在如吞苦根的神色中,说出那令他恐惧万分的名字:“奇波夫,奇波夫和他的战争之子。” 兰瑟有些不解地问道:“奇波夫是谁?” 奇波夫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 “亡命之徒,海盗首领,恐怖党魁,铁腕独裁。”左钳高举左手说出一套标准答案。 “赏金猎人,海上霸主,为富不仁,七大洋的祸水泉眼。”右钳则说出一套追加答案。 “只要他看上的猎物,就只有,”狂鱿吹气一颗红色气球,随后拿出钢针挑破,“只有被这样的份。” 钢鲨登上船长室,迅速将炮弹装入炮膛,擦亮火柴。 “两艘船之间通过铁索连接,拦住去路,母舰在后面追赶。” “这帮虾怂,海龟蛋生出来的没种玩意儿,九条尾巴的狐狸!” “本大爷真是聪明盖世,健忘一时。早该想到的,这是战争之子的蟹笼战术!” 蟹笼战术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战术。 母舰的尾随者与侍从,通过长锁链将目标船只困在中央,然后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布下雷区缩小包围圈,使得目标无处可逃。 母舰只需负责稳扎稳打,贴近抢劫目标后登船劫掠、火力压制,收割战利品与俘虏的人头就好。 就像渔夫抓困在笼子里的螃蟹。 钳子再大,也大不过人的手心。 再有力的双钳,也敌不过人的十指。 奇波夫曾用这招,让利尼维亚联合舰队葬送八艘炮列与重型补给轮。 “又要准备战斗了么?真是没完没了。”卡辛的动作,没有她语气中的慵懒,只有不住敲打皮肉的电流在诉说斗志。 “这世上,还真不缺把命割下来当球踢的人。”乔恩的短刀又被他插上围栏,扎死两只丛木洞爬出,觅食透气的船蛆。 …… …… 托姆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浩瀚无垠的大海。 作为战争之子的一员,他从小就被告知,为奇波夫大人而战,才是真正的荣耀。 然而,当他接到命令,驾驶水雷艇前去袭击劫浪者号时,内心深处却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托姆是个瘦弱的男孩,从小就没有强壮的身体,经常被人欺负。 但自从加入了战争之子后,他仿佛找到了归属感。 奇波夫不仅是他们的领袖,更是被奉为神明的存在。 每一个战争之子的成员,都将奇波夫视为自己的信仰,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 然而,这一次的任务却让托姆感到不安。 他知道自己驾驶的是水雷艇,一旦靠近目标,就意味着将自己置于极度危险之中。 如果失败,等待他的将是死亡。 即使成功,他也无法逃脱爆炸的威力。 托姆站在甲板上,犹豫不决。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能够出人头地,能够探索未知的世界。 但现在,他却沦为命运的奴隶,被迫执行一个毫无意义的任务。 就在这时,奇波夫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 他的骸骨面具散出一种令人畏惧的气息。 他的眼神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每个战争之子的成员,在他面前都显得如此卑微。 奇波夫缓缓走到托姆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面具注视着他。 托姆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直视这位领袖的目光。 奇波夫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托姆,你准备好了吗?” 托姆低下头,不敢直视奇波夫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无法违抗这位领袖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大人。” 奇波夫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托姆的肩膀。“很好,托姆。你将成为战争之子的英雄。记住,你不是为自己而战,献身,就是最大的荣耀。” “你的觉悟值得每个人铭记。” 这句话如同一道咒语,瞬间驱散了托姆心中的恐惧。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是的,大人!”托姆的声音充满决心。 奇波夫转身离开,留下托姆独自站在甲板上。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装甲的松紧程度,准备狩猎收网。 托姆向死神递上了通往冥河尽头的船票。 托姆驾驶着水雷艇,穿过汹涌的海浪,向劫浪者号驶去。 水雷艇逐渐接近劫浪者号,托姆的心跳加速。 他紧紧握住操纵杆,准备在最后一刻释放水雷。 没什么好失去地奴隶,反而能够杀死帝皇。 “来吧—来吧—为了不朽的—” “奇波夫—!” …… …… 奇波夫站在旗舰的甲板上,注视着前方的战斗。 他每一次胜利的背后,都有着无数战争之子的牺牲。 可战争哪有不花费子弹的? 奇波夫的威严不仅仅来源于他的实力,更源于他对战争之子的绝对控制。 每一个成员都将他视为神明,无条件地服从他的命令。 这种迷信狂热,使得战争之子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一支配有热设备、蒸汽轮船与老式木船的海上圣教军。 托姆的牺牲,只是无数战争之子中的一个缩影。 奇波夫知道,只有通过不断的胜利,才能巩固他在战争之子的地位。 他将每一个牺牲视为通往胜利的阶梯。 而那些死去的灵魂,则成为他神话的一部分。 他们的灵魂,会被英灵殿铭记。 颅骨面具两侧的输液软管,被奇波夫注入大麻叶、古柯粉,弗雷曼沙虫香料连同硝酸甘油混合的精神药物。 他早就该死了,要不是身体与呼吸系统被替换为半机械结构的话。 可他怎能舍得离开人世,怎舍得放下这洗劫带来的快感? 犯罪就像抽燃料一样,是一种引力。 只要推上一把,轻轻一推,初尝禁果的人就会上瘾。 这场战争过后,不死的奇波夫会再度成为传奇。 不再是依靠药枪瓶罐存活的老人,而是再度归入不朽。 那自称塞壬的老妇人,和她的随从… 她们让他见证过永生。 永生,也是种引力。 他忘不掉对方承诺中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