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每每看见她这样的神情,便有些不喜,之前还以为是肖似祖母的缘故,刻意将那丝厌恶忽略,现在却觉得,面由心生未尝没有道理。
云桐今年十二岁,云珠母亲去后不到半年,赵姨娘便怀上了她,虽年纪比云珠还小些,心智却不单纯,这偌大相府,该讨好谁,该排挤谁,该对谁热脸,该对谁冷脸,她一向驾轻就熟的。所以一进门,她便欢快地跑到云珠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了云珠的胳膊,半带撒娇地道:“云珠姐姐,你病了好久,姨娘和我都担心死了,现在好些了吗?”
未等云珠说话,低下站着的赵姨娘便低斥:“云桐,怎的这般没规矩,见到长姐该先请安行礼才是!这般没大没小像什么样子!”
云珠视线落在这位年轻貌美的妇人身上,赵姨娘原本也是母亲身边的丫头,比折柳略大几岁,曾经两个人一同伺候母亲,如今一个仍是下人身份,另一个却已飞上枝头做主子了,且自打母亲去后,父亲就只赵姨娘一房妾氏,可见不是简单的人物。
云桐胖乎乎地小脸靠在云珠肩头,不以为然道:“姨娘,姐姐对我可好了,她才不在意这些俗套的东西呢!”
云珠没说话,她大病未愈,云桐却将整个重量压在她肩膀上,让她有些不适。这时候的云桐还有些胖,整个人圆滚滚的,云珠上一辈子常听人说,胖子一般都很善良憨厚,没什么心机,心宽体胖嘛,而容云桐就是那个例外。
赵姨娘惯会察言观色的,见云珠攒了眉,立马道:“云桐,快坐直了说话,姐姐病还没好,你不要闹她!”
云珠细细辨别赵姨娘这份恭敬小心几分真几分假,发现看不出什么破绽,不禁暗叹了一声不愧是母亲□□出来的人,让赵姨娘在一旁紫檀木靠椅上坐了,笑道:“姨娘言重了,都是自家骨肉,这般反而生分了。”
云桐倚在云珠身上,得意地笑。
赵姨娘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坚持。云珠吩咐丫鬟上了茶点,三人闲聊了一盏茶的功夫,赵姨娘便起身告辞。
云桐调皮地朝赵姨娘眨眨眼道:“姨娘,你先回去吧,我还有悄悄话跟姐姐说呢。”
赵姨娘摇摇头,只得一个人回去了。
赵姨娘一出门,云桐立马从美人榻上跳下来,下巴朝折柳点了点:“你,去门外守着,别让人偷听我和姐姐说话!”
折柳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道:“二姑娘,大姑娘病还不曾好彻底,二姑娘捡些要紧的说,让大姑娘早些歇息吧。”不等云梓回答,便向云珠告退。
云桐轻哼了一声,不屑地撇撇嘴:“真是个讨嫌的丫头,长得这么丑,也敢在我面前托大,大姐,你什么时候把她卖了吧。”
云珠捧着青瓷茶托,轻啜了一口道:“你有什么悄悄话,现在说吧。”
云梓眼睛眯了眯,总觉得今天大姐有些不一样,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眨了眨眼,将心头异样压下,凑到云珠身旁坐下道:“姐姐,这几日你都不出门,你不知道那个陆雨玲最近可老实了,见到我像老鼠见了猫,真是胆子比针尖还小,她也不想想,她一个穷酸翰林家的庶女,仗着有个中了探花的哥哥,连母亲都敢议论,那般没家教,还好大姐你出手教训她,让她知道天高地厚,叫她以后再也不敢目中无人,姐姐发脾气的样子真是威风。”
云珠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陆雨玲就是被她泼了一杯茶的翰林家庶出的小姐,原本在家里并不受重视,只因她的哥哥陆瞻是皇帝钦点的探花,说起来这陆瞻也是大梁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本来中的是状元,但因他相貌俊美,三甲里面属他长得最好,于是便点了个探花。
云珠上辈子投水自尽,自杀的魂魄无法投胎,进不了轮回,只能在阳间做个孤魂野鬼,直到精魄散尽,飞灰湮灭。做鬼的那段日子,云珠四处飘荡,为了打发无聊,听了不少墙角,她看到这位陆瞻投到那人门下,不遗余力架空父亲权利,可以说把扳倒父亲这位权相当成毕生事业,这其中不知有没有自己的原因呢?毕竟这陆瞻可是很疼爱唯一的妹妹陆雨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