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胡屠户又觉得面前黑影的个头跟他婆娘的不同。 他惊出一身冷汗,噌的坐起身,“你是谁?” 胡屠户眯着眼,试图看清丛业的脸。 黑暗中,丛业纤瘦的身形无不告诉他,这是个妇人,看起来还是个年轻妇人。 胡屠户提着的心顿时放下来,他靠在床头,朝丛业调笑,“咋地?想来跟我睡一觉?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证让你日日做新娘,可比你跟那小白脸舒坦多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桑启脚步一顿,薄薄的眼皮往上掀了掀,黑暗都挡不住极冷的眸光。 丛业回头,笑话他,“他说你是小白脸。” 丛业记得刚来时,桑启的脸色是惨白的,如今倒是跟活人差不多,就是那白皮看起来比她还细嫩,除了身高过高外,倒是真能称得上是小白脸。 胡屠户再次紧绷,他坐起来,不着痕迹地朝枕头下摸。 他害人不少,也怕被报复,便常年在枕头下放了一把匕首。 “小心!” 在胡屠户动作时,桑启低声提醒。 银光闪过,胡屠户扑向丛业,试图将人制住,以威胁桑启。 常年宰杀牲口的血腥裹着难闻的体味直冲丛业后颈,丛业转头,双手攥住胡屠户伸过来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抗,而后双腿用力,将胡屠户来个过肩摔。 胡屠户并未将丛业放在眼里,他睡过村里不少年轻妇人,那些妇人也挣扎,还试图对他动刀,都被他轻易制住,在胡屠户看来,那些妇人的挣扎哭叫不过是猫一样的力气,倒是更刺激了。 趁着胡屠户疼的顾不得挣扎,丛业随手将床榻上一块破布塞进胡屠户嘴里,又往身后摸,用带来的麻绳将胡屠户捆住。 “行了。”丛业拍手,嫌弃地一脚踩中胡屠户的心口,还碾了碾,“这一脚是为我自己。” 被这种人惦记,丛业浑身不适。 她招呼杨虎媳妇。 杨虎媳妇攥着菜刀,一步步走来。 她脸色涨红,心跳加快,心头有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激动畅快。 “你,你们先回去吧。”没有立马动手,杨虎媳妇先低声对丛业说。 她就没想过活着出这扇门,可她不能连累丛业跟桑启。 “你当真想好了?”杨虎媳妇眼睛睁的极大,瞳孔震颤,呼吸越发急促,丛业清楚她的打算。 丛业跟孟婶子都劝说过她,她感激她们的善心,但是她早有决定。 “我想好了。” 杨虎媳妇是抱着必死的心,即便她能阻止杨虎媳妇一次,也阻止不了她下一次。 “既如此,那就祝你得偿所愿。”有些时候生不如死比死更可怕,丛业拍拍她的肩,往门口走。 刚到门口,身后传开噗通一声,杨虎媳妇跪地,朝着丛业跟桑启磕了三个头,“你们是我恩人,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 丛业心酸疼了一下,没回头,跨出了门。 桑启跟在丛业身后。 丛业并未如杨虎媳妇想的那样直接离开。 杨虎媳妇毕竟还虚弱,万一胡屠户暴起反抗,杨虎媳妇不一定是他对手。 她就站在院子里。 除了草丛里有微弱的虫叫,周围安静极了,这便让耳聪目明的两人捕捉到屋里一下一下刀子入肉的扑哧声,还有被闷在嘴里的痛叫。 血腥味从窗户纸里渗透出来。 丛业心里默数,约莫两分钟,确定胡屠户再无反抗的可能,丛业对桑启说:“回去吧。” 等离开村长家,桑启才跟头一次见丛业似的,转头打量她。 丛业却有点笑不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虽然那胡屠户该死,可亲手将胡屠户送给杨虎媳妇杀,她手上也沾了血。 小时在孤儿院,她不是没见过孩子断气的模样,但亲手沾上血,还是膈应的慌。 不等丛业自己想明白,她只觉手上一凉, 桑启用手背轻触了一下丛业的手背,又飞快地收回去。 “他该死。” 想来桑启不是会安慰人的,他看了丛业一眼又一眼。 “即便该死,也不该由我审判。”丛业声音听着有些低落。 想了好一阵,桑启才说:“若律法无法惩治该死之人,你可按自己的喜好行事。” 丛业沉默。 他这样真的不会教坏她吗? 以为丛业还没想明白,桑启干脆拿自己举例,“我杀过数不清的人。” 一个不擅言谈的人绞尽脑汁安慰自己,丛业这一刻觉得桑启有点可爱。 孤身一人,总也有孤单的时候,丛业心头涌出暖流,她扯了扯嘴角,自嘲,“我这也算是杀一人,救数人了。” 手背上又凉了一下。 是桑启又碰了她一下,这回手在丛业手背上停顿的时候多了片刻。 “在这里,死亡随处可见。” 这安慰实在是太过单薄,丛业却出乎意料地心情好起来,她跟桑启道谢,“明天我再给你做点好吃的。” 第二天天还未亮,吵闹声传遍整个村庄。 死的是村长的侄子,村长多在乎他侄子,村里人都知道。 若村长心情不好,触他霉头的村民也跟着倒霉。 虽然村民没在大庭广众讨论,不过私下,不少村民都骂一句,死的好。 早饭后,梁树又来了。 昨日梁树与他们一起去村长家,今日就出事了,他总觉得这事肯定有桑启哥在当中出力,梁树自然也不会将猜测告诉任何人。 与村里人一样的心思,梁树也觉得胡屠户该死。 在坐在石桌一脚,手里握着茶杯,眼角余光不停朝桑启瞄,还自以为无人察觉。 等二人看向他时,他摸着鼻子,说:“胡屠户死的有点惨。” 不用丛业跟桑启问,梁树径直说:“他被砍了几十刀。” 丛业敛眉,喝了口水。 梁树还要开口,却被桑启打断,“不用开口。” “没事。”昨天前半夜一直没睡,后来想着桑启的话,她竟也慢慢想开,丛业知道自己向来是个适应力强的人,她看向梁树:“说吧。” 梁树也怕吓着嫂子,就大略提了一下,“听说手脚都被砍断,还有——” 梁树觉得身下一疼,他紧张地并拢双腿,之后的话,梁树说不出口。 “反正他是血流干了,活活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