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陌明显地愣了一愣,随即道:“知道了,你先下去。”顿了顿,又道:“贤妃先替朕去看看。”
贺全还要说什么,然而见君陌脸色不同往日,也便闭了嘴道一声“是”,默默退出去了。贤妃沉默着,福了一福,也去了。
姝昀夫人向来玲珑剔透的,试探道:“皇上明明挂心婧妃,如何不亲自去看看?”
君陌疲倦地揉一揉额头,道:“昨日朕想安慰她,她便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今日想必还是如此。饶是去了也是无用,何况朕实在不忍见她那副样子。”
姝昀夫人蹙眉道:“皇上的心意,是想查出真相来还婧妃一个交代,臣妾等都明白。臣妾也是无能,哪里想得到那奴才听见皇上要杀他,自己先咬了舌头自尽呢。然而不是臣妾要为自己辩白,只是臣妾与贤妃连夜查问,实在想不出那消息是怎么传到他耳朵里的。”
君陌冷笑一声,道:“想让他死的人,自然有办法让他死无对证。何况是让他先吐了所谓的真相才死呢。”
姝昀夫人大惊,连忙双膝下跪:“皇上这样说,是疑心臣妾和贤妃?臣妾万死也不敢欺瞒皇上!”
君陌低头看着她,半晌,伸手抬起她的下颚:“青霭,朕一直很信任你,纵使你也是有皇子的人,纵使你与贤妃交好。朕也相信,贤妃与滟贵妃的矛盾,你不会参与。”
姝昀夫人心底一凉,眼底便有晶莹一闪,连忙忍住,哽咽道:“臣妾知道,所以从来不敢辜负皇上的信任。但是这一件事,莫说是臣妾自己,就是贤妃,臣妾也敢用性命担保。”她俯下身去,连磕了两个头,“皇上也曾说过,臣妾是最恬淡无争的人。臣妾自知愚钝难当大任,云琦也非能继承大统之人,是以毕生只求平安喜乐,不求荣华权力。难得皇上信任,赐臣妾协理之权,可臣妾也知道,上有贵、贤两位姐姐平分秋色,下有婧妃、国昭仪深得圣宠,臣妾不过办好分内之事,不曾有半分逾越。”
君陌静静看了她半晌,仿佛在掂量她这话中真挚的成分。大殿里静得可以听见新起的冰雕融化滴水,姝昀夫人双膝跪在君陌脚边,只觉得那冰雕的凉从脊背一直渗进去,冷透了心,化干了眼里的泪,干涩涩地盯着君陌绣着紫气东来图样的龙靴。
宫中气候变化诡谲,昨日傍晚才因怜惜国昭仪而出言相劝,今日便是自己跪拜天子脚下。天子之心,不吝六月急雨,毫无征兆。
过了很久很久,君陌才俯身轻扶她一把,再出声已是温柔和气:“朕何曾疑心你了,不过平白问一句罢了。朕若疑心,便也不会将此事交由你二人来办,更不会单单留下你一个人了。”
姝昀夫人低低抽泣一声,又是破涕为笑:“臣妾一身别无所长,唯有皇上的信任而已了,岂敢辜负呢。”
君陌扬一扬嘴角算是微笑:“即便如此,只是想起这宫里总是有人在暗箱操作,谋害朕的子嗣,朕便一日不得安寝。”
姝昀夫人抚一抚君陌袖口的绣纹,安慰道:“皇上放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心有亏心事,总是要露出马脚的。更何况,即便皇上要放过这人,想必滟贵妃与婧妃也不会不了了之。”
君陌叹一口气:“燕屏她……只怕是朕害了她。”他想一想,拉起姝昀夫人冰冷的手指,“你随朕去看一看她罢。”